第9章 无声的誓言(1/2)

那本病历本静静地躺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摊开的页面像一只苍白无力、再也无法飞翔的残破翅膀。林秀雅最后那句哽咽着说不下去的话语,如同最后一片坠落的雪花,轻轻覆盖在陈磊早已冰封的心湖上,没有激起涟漪,只有彻骨的死寂。

他维持着那个僵坐在折叠床边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连呼吸都一同停滞了。林秀雅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化作了最锋利的冰锥,精准无比地刺入他空茫的记忆深处,不是带来回忆,而是凿开了一个鲜血淋漓、名为“真相”的窟窿。

原来,他不仅仅是失去了记忆。

他根本就是一场灾难的源头。

那个傍晚,河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冲突?是谁打给她的电话?这些细节依旧模糊,但已经不重要了。核心的因果链,清晰得残忍——他的存在,他的麻烦,直接导致了她在惊慌奔跑中遭遇横祸,永远失去了站立的能力。

他的目光,越过地上那本病历本,落在了林秀雅的身上。

她依旧依靠手臂的力量支撑着门框,维持着一个勉强“站立”的姿势。晨曦的光芒比刚才更亮了一些,斜斜地照在她单薄得如同纸片的身体上,将她脸上未干的泪痕照得发亮。那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在此刻看来,像极了囚服,一件被他的“意外”所禁锢、永远无法脱下的囚服。

她没有再看他,只是低垂着头,瘦削的肩膀微微耸动着,无声地承受着这再次被撕开的、血淋淋的伤疤。她没有一句指责,没有一声抱怨,甚至在她那被泪水浸透的沉默里,陈磊感受到的,依旧是一种让他无地自容的、近乎慈悲的包容。

这种包容,比任何尖锐的斥责更让他痛苦万分。

他想起了醒来后这短短两日的一幕幕:

医院里,她推着轮椅来接他,轻声说“别怕,有我”。

出租屋里,她爬行着去够那个掉落的毛线团,枯瘦的双腿无力地晃动着。

夜里,她压抑的、痛苦的呻吟。

清晨,她递过来的那碗滚烫的、试图打断他询问瘀伤的热粥。

还有此刻,她坦白了一切后,那近乎认命的、深不见底的悲伤。

她一直在承受。承受着身体的剧痛,承受着生活的重压,承受着失去丈夫记忆的惶恐,还要在他这个“陌生人”面前,强撑着维持一个家的表象,努力不让他看出端倪,不让他背负压力。

而他呢?

他像个真正的废物一样,被困在轮椅和病床上,沉浸在自怜自艾的茫然中,甚至还需要她这个重伤瘫痪的人来费力照顾!

一种前所未有的、火辣辣的羞耻感,混合着那滔天的愧疚和自我厌弃,像沸腾的岩浆,在他冰封的胸腔里疯狂冲撞,寻找着出口。他的左手死死地抠住了身下折叠床坚硬的边缘,粗糙的木刺扎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丝毫无法缓解内心那毁灭性的煎熬。

他猛地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林秀雅那脆弱而坚韧的身影。

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再次浮现那张泛黄的旧照片——碎花裙,麻花辫,站在纺织厂门前,笑得眉眼弯弯,眼里盛着光的年轻姑娘。

那个姑娘,被他亲手扼杀了。

被他变成了如今这个只能在深夜压抑呻吟、依靠爬行移动、被生活和病痛折磨得憔悴不堪的女人。

是他。

都是因为他。

这个认知,像一座突然崛起的、无比沉重的山脉,轰然压在了他的脊梁之上,几乎要将他这具本就残破的身躯彻底压垮、碾碎。

他蜷缩起身体,用那只还能活动的左手,死死抱住了自己的头,指甲深深陷入发根。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冲破颅骨,却又被那厚重的、名为失忆的壁垒死死挡住。

他该怎么办?

他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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