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千里驰援裂西风（1/2）

辽西通往辽东的古老官道，此刻化作了冰与铁的试炼场。铅灰色的天幕低垂，仿佛触手可及，无休无止的鹅毛大雪狂暴地抽打着大地，将山川、河流、原野尽数裹入一片混沌的银白。寒风如同裹挟着冰刃，呼啸着掠过空旷的四野，卷起地上厚厚的积雪，形成一道道游移不定、高达数丈的白色烟墙，视野被压缩到极限。

就在这片酷寒炼狱中，一道钢铁洪流正以近乎自毁的速度，撕裂风雪，滚滚东进！

“咚！咚！咚！咚——！”

沉闷而整齐、撼动大地心肺的巨响，压过了风雪的嘶吼！那是五千玄蛇重骑的铁蹄，踏在冻得如同生铁般坚硬的土地上发出的死亡鼓点！人马皆披重甲，在黯淡的天光下闪烁着幽冷慑人的金属光泽。沉重的马蹄每一次落下，都深深陷入尺余厚的积雪，溅起大蓬雪沫冰渣，旋即又被后方汹涌而至的铁蹄踩入泥泞。战马口鼻喷出的浓烈白气瞬间凝结成冰霜，挂在马脸和骑士的眉睫、须髯上。骑士们伏低身体，紧贴马颈，任凭冰刀般的寒风切割着面甲缝隙暴露的皮肤，目光死死盯着前方风雪弥漫、仿佛永无尽头的道路。

张飞一马当先！丈八蛇矛斜指东方，如同指引方向的图腾。他身上的玄铁重甲已挂满冰凌，颌下虬髯冻成一绺绺冰棍，唯有那双铜铃般的豹眼，燃烧着足以焚尽冰雪的狂野战意与焦灼！

“快！再快！给老子冲！”他的吼声如同炸雷，在钢铁洪流上空滚动，激励着已经濒临极限的士卒和战马，“甩掉没用的辎重！人歇马不歇！轮换骑乘！襄平就在前面！子龙兄弟在等着俺们！高句丽的狗崽子们，休想得逞！”

命令被嘶哑地传递下去。沉重的备用箭囊、多余的粮袋被毫不犹豫地抛弃在路旁雪地中。疲惫的骑士咬着牙，与体力稍好的同伴交换着坐骑。整个队伍在极限的边缘挣扎着前进，速度竟在残酷的压榨下，又硬生生提升了一线！钢铁洪流碾过冻土，留下一条深陷的、混杂着泥泞与冰渣的恐怖轨迹，旋即被狂暴的风雪迅速掩埋。目标——襄平！每一分每一秒的耽搁，都可能意味着城破人亡！

襄平城，此刻正承受着开战以来最恐怖的双重炼狱！

北城墙之下，尸体已经堆积如山，形成了一道道令人毛骨悚然的、由残肢断臂和冻结血块构成的“缓坡”！公孙度的士兵，在身后督战队雪亮大刀的疯狂砍杀下，彻底失去了理智和人性。他们如同密密麻麻、悍不畏死的黑色蚁群，踩着同伴和敌人的尸体，嚎叫着，不顾一切地攀附着密密麻麻搭上城头的云梯！箭矢如飞蝗般从城头泼洒而下，滚石如同冰雹砸落，滚烫的金汁（熔化的金属混合粪便、毒药）浇下，瞬间将攀爬者烫得皮开肉绽，发出非人的惨嚎滚落，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焦糊和内脏烧灼的、令人作呕的恶臭！

城墙上，赵云银甲白袍早已被血浆、烟灰和冰霜覆盖，凝结成暗红与灰黑相间的硬壳，唯有手中那杆亮银枪，依旧舞动如龙，化作一片片死亡的光幕！每一次突刺、横扫，都精准地带走数条攀城敌兵的性命。他如同定海神针，钉在压力最大的城段，哪里出现险情，那抹银白的身影便如闪电般出现在哪里！田豫挥舞着一柄厚背长刀，状若疯魔，死死扼守在一处被撞车反复轰击、砖石崩裂的豁口前。他身边的亲卫像麦秆一样倒下，又有人立刻填补空缺，脚下是厚厚一层冻结的血浆和尸体碎块。

“将军！东门…东门告急！高句丽人上来了！”一名浑身浴血、头盔都被砸瘪的传令兵，几乎是爬着冲到赵云身边，嘶声力竭地喊道。

赵云一枪将两名同时冒头的敌兵串成了糖葫芦，猛地甩下城去！他抽空向东面瞥了一眼，虽然隔着重重风雪和建筑，但那骤然激烈了数倍的杀喊声和金铁撞击声，如同无形的重锤敲在心头。他眼中厉色一闪，声音却依旧沉凝如铁，穿透震天的杀伐：“北门有我！田豫！”

“末将在！”田豫一刀劈飞半个敌兵头颅，抹了把脸上的血冰混合物，嘶吼应道。

“带三百亲卫！立刻增援东门！告诉守东门的李校尉，东门若失，提头来见！”赵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诺！”田豫没有丝毫犹豫，点起身边最精锐的三百悍卒，如同出闸猛虎，顶着漫天飞矢和滚落的碎石，向着杀声震天的东门方向狂冲而去！

东门这里的景象，比北门更加令人窒息！

高句丽王弟高延优，虽然顶着“文雅”之名，但指挥起攻城战来，却展现出了与其兄高男武一脉相承的冷酷与高效！他并未像公孙度那样一味驱使士兵蚁附送死，而是展现出了惊人的组织力和战术素养！

风雪中，数以百计的、用粗大原木和厚实牛皮捆绑加固的巨型盾车，如同移动的堡垒，在无数高句丽士兵的推动下，缓缓抵近城墙！盾车之后，是密集如林的弓弩手，箭矢如同无穷无尽的黑色暴雨，持续不断地泼洒向城头，压制得守军几乎抬不起头！更有数十架构造精巧、威力巨大的攻城槌，在盾车的掩护下，疯狂地撞击着厚重的包铁城门，发出令人心悸的“轰！轰！轰！”巨响，每一次撞击都让整个城门楼为之颤抖，门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而最可怕的，是高句丽特有的“土龙攻城法”！无数高句丽辅兵和奴隶，冒着城头零星的箭矢和滚石，如同蚂蚁搬家般，将一袋袋泥土、冻硬的雪块甚至同伴的尸体，疯狂地倾倒在城墙根下！他们在盾车和箭雨的掩护下，竟硬生生地在城墙下堆砌起数条不断向上延伸的巨大土坡！一旦这些土坡与城头齐平，高句丽精锐的步兵将如履平地般冲上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