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血淬太行砺新锋(1/2)

太行山的深秋,风已如刀。

崎岖的山道上,一骑黑马如同离弦的箭,撕裂山林间沉滞的寒气,四蹄翻飞,踏碎满地枯黄落叶。墨云粗重的喘息喷吐着白雾,每一块强健的肌肉都在疯狂贲张,每一次腾跃都拼尽全力。马背上的田豫,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因剧痛和失血而微微颤抖。左肩胛处,一支折断的羽箭深深嵌入,箭杆随着骏马的颠簸不断撞击着伤口,每一次摩擦都带来钻心刺骨的剧痛,温热的鲜血早已浸透了他深灰色的劲装,又在冰冷的山风中凝结成暗红色的硬痂。

身后,那场短暂而惨烈的搏杀声浪已被远远甩开,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濒死的怒吼。十名张燕派出的精锐护卫,如同十块沉默而坚韧的磐石,硬生生挡在了狭窄的山口!刀光剑影,弓弦霹雳,血肉横飞!他们用身体,用生命,为田豫撕开了一条染血的生路!

“田兄弟!走——!”

“带信走!别回头——!”

“告诉渠帅…兄弟们…没给飞燕寨丢脸——!”

那最后的嘶吼,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田豫的心上!他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腥甜的铁锈味,才将几乎要冲口而出的悲鸣和泪水硬生生压回胸腔。不能停!绝不能停!十位兄弟的血不能白流!怀里的信,是幽州的布局,是张燕的希望,是数十万黑山生灵的出路!他猛地俯身,脸颊紧贴着墨云汗湿的鬃毛,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驾——!”

墨云似乎感受到了主人决死的意志,长嘶一声,速度再增!两侧陡峭的山崖如同狰狞的巨兽飞快倒退,凛冽的山风刮在脸上如同冰刃。伤口处传来的剧痛几乎要将他撕裂,意识在失血的眩晕中沉浮。每一次颠簸,都像有无数钢针在搅动肩胛骨。他只能凭着本能死死夹住马腹,右手紧紧护住胸前那封关乎一切的密信!

不知奔逃了多久,天色由铅灰转为深青。前方山势渐缓,隐约可见平畴沃野的轮廓,汾河如带,在初冬的薄雾中闪烁着寒光。太原城巍峨的轮廓,终于如同巨兽般匍匐在视线的尽头!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冰冷的绝望中顽强燃起。田豫精神猛地一振,强撑着几乎要溃散的意志,驱策着同样疲惫不堪的墨云,向着那座象征着安全与终点的城池,发起最后的冲刺!

然而,就在他即将冲出最后一道低矮山梁,踏上通往太原的官道时,异变陡生!左侧一片稀疏的枯木林中,弓弦霹雳之声再响!这一次,距离更近,杀机更烈!数支狼牙重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尖啸,如同索命的毒蛇,自刁钻的角度激射而至!目标直指墨云和田豫!

“唏律律——!”墨云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一支劲矢狠狠钉入它强健的后臀!剧痛让它瞬间失控,前蹄猛地扬起!

田豫本就强弩之末,猝不及防之下,身体被巨大的惯性狠狠甩离马背!他眼前一黑,只感觉天旋地转,冰冷坚硬的地面急速放大!

砰!

沉闷的撞击声!田豫重重摔在官道旁的冻土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左肩的箭伤处更是传来一阵几乎令他昏厥的撕裂剧痛!鲜血瞬间从口鼻中涌出!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迅速黯淡。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墨云忍着剧痛,竟没有独自逃离,而是猛地调转马头,用庞大的身躯死死挡在了他与箭矢袭来的方向之间!忠勇的黑马前蹄刨地,发出愤怒而痛苦的嘶鸣,如同一座绝望的黑色堡垒!

枯木林中,几个鬼祟的身影正欲再次张弓搭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官道尽头,太原城方向,骤然响起一阵急促而整齐的马蹄声!如同密集的战鼓敲打在冻土上!一面玄色的大旗迎风招展,上面绣着一个斗大的“并”字!

“什么人胆敢在太原近郊行凶?!”一声雷霆般的怒吼如同炸雷般响起!一队盔甲鲜明的并州骑兵,如同钢铁洪流,卷起滚滚烟尘,风驰电掣般冲杀过来!为首一员将领,身形魁梧,面如重枣,正是太原太守张扬!

林中放箭的刺客眼见并州官军精锐杀到,情知事不可为,如同受惊的野兔,瞬间缩回林中,几个起落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张扬率队冲到近前,一眼便看到了倒在血泊中、被黑色战马护住的田豫,以及田豫即便昏迷也死死护在胸前的那封染血的书信!那书信的形制,他一眼便认出是州牧级别的机密要件!

“救人!快!”张扬脸色剧变,翻身下马,厉声喝道,“速将此人与战马送回太原府衙!传最好的军医!严密封锁消息!”

太原府衙深处,并州牧刘虞的书房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一股凝重如山的气氛。

刘虞端坐案后,一身素色常服,面容清癯,眼神温润中带着久居上位的深沉。他刚刚结束与田丰、沮授关于并州屯田赋税调整的冗长讨论,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田丰坐在下首左侧,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隼,正一丝不苟地整理着方才的讨论纪要。沮授坐在右侧,气质儒雅沉静,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元皓,公与,”刘虞端起温热的茶盏,声音平和,“屯田赋税,关乎并州根基,务求稳妥。方才所议,尚需再斟酌细节,力求不伤农本,亦不损州用。辛苦二位…”

话音未落,书房门被猛地推开!张扬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寒气闯入,他脸色凝重,甚至顾不得行礼,急声道:“明公!有幽州急使!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怀揣玄德公亲笔密信!”他双手将一封被鲜血浸透、边缘已凝结发黑的信函高高奉上!

“什么?!”刘虞霍然起身,温润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田丰和沮授也同时震惊地抬起头。

刘虞一把接过那沉甸甸、带着浓烈血腥气的信函。信封上“并州牧刘伯安亲启”几个字,正是刘备那熟悉的、力透纸背的笔迹!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粘稠的血渍,刘虞的心猛地一沉。

他深吸一口气,指甲小心翼翼地划开被血浸软的火漆封印,抽出里面的素帛。信纸同样被血渗透了大半,但刘备那刚劲有力的字迹依旧清晰可辨。

刘虞的目光飞速扫过信笺。信中,刘备详述了黑山内部张燕与张牛角、郭太的尖锐对立,张牛角年老昏聩受郭太蛊惑,张燕力主约束劫掠、艰难维持互市通道却面临巨大压力。最后,是刘备那石破天惊的提议——恳请岳丈刘虞以并州牧之尊,上表朝廷,力主招安张燕,授其“上党太守”之职,使其部众屯垦上党荒地,并承诺幽州将全力支持此举,以为并州屏障,共御黑山群匪!

书房内一片死寂。只有刘虞指节捏紧信纸发出的轻微声响,以及田丰、沮授屏住的呼吸声。这封信所承载的信息和背后的战略意图,如同巨石投入深潭,激起滔天巨浪!

招安张燕!授以上党太守!釜底抽薪,分化黑山!此计…此计若成,困扰并州多年的黑山巨患,或将迎来彻底解决的曙光!刘虞眼中精光暴射,胸中波澜起伏!玄德此子,眼光之毒,手腕之奇,格局之大,每每令人惊叹!

田丰猛地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眼中爆发出慑人的光芒,低吼道:“好一个釜底抽薪!化贼为官!玄德公此计,直指黑山命门!张燕若得此名位,郭太之流立成跳梁小丑!并州北境,可安矣!”

沮授亦是连连点头,儒雅的脸上满是钦佩:“妙!妙极!授张燕以官身,安其心,束其行,更可驱虎吞狼,使其反制郭太!幽并联手,黑山之乱,破局在即!明公,此议当速行!”

刘虞眼中光芒闪烁,显然已被说服,正待开口,书房门再次被急促叩响!

“报——!”一名风尘仆仆、脸上带着惊惶的探马被亲卫引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颤抖:“禀明公!黑山…黑山急变!张牛角…病死于卧牛坳!其部众…其部众火并!张燕与郭太…双方人马在卧牛坳附近激战!战况惨烈,死伤无数!胜负…胜负尚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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