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朝鲜新港连沧海(1/2)

夏末,当荆州、益州的抚越新政渐入轨道时,辽东大地也迎来了最忙碌的季节。

朝鲜城——这座坐落在乐浪江入海口的城池,三年前还只是个夯土围墙的军镇,如今已是船桅如林、商铺栉比的繁华港口。辰时初刻,城东新扩建的码头上,数十艘海船正在卸货,脚夫号子声、商贾吆喝声、算盘珠子声混成一片。

“让让!都让让!耽罗岛的鲸油到了!”

一队赤膊汉子推着沉重的木桶从跳板下来,桶里装的是从耽罗岛运来的上好鲸油。码头管吏赶紧指挥:“鲸油入库三区!小心火烛!”

不远处,刚从江东驶来的三桅商船“吴风号”正在卸下丝绸、瓷器。船主是个精瘦的吴地商人,正用生硬的官话与朝鲜城的市舶司官员讨价还价:“……每匹绢再加五十钱!你们不知道,这趟过对马海峡,遇上了飓风,差点船毁人亡!”

市舶司的年轻吏员翻着账簿,寸步不让:“李船主,朝廷定价明明白白。再说了,你船上的江东新茶,在朝鲜城能卖到三倍价钱,亏不了你。”

两人正争执,一个温和的声音插了进来:“王吏员,李船主远航不易,每匹绢加三十钱吧。算是朝廷体恤商贾艰险。”

来人面容清癯,一身深青色官服洗得有些发白,正是平州刺史田畴。他身后跟着几名州府属吏,显然是一早来码头巡视的。

王吏员连忙行礼:“使君,这……不合规制啊。”

田畴微笑:“规制是死的,人是活的。李船主,”他转向商人,“加这三十钱,有个条件——下次再来,多带些江东的桑苗、蚕种。朝廷要在平州推广桑蚕,正缺良种。”

李船主眼睛一亮:“这个容易!小人在吴郡有门路,下趟给您带五百株桑苗!”

“那就这么说定了。”田畴点头,又对王吏员道,“记下来,这笔额外支出从州府的‘劝农商工专款’里走。月底报账时,我会向少府寺说明。”

处理完这桩小事,田畴继续沿码头巡视。属吏捧着簿册跟在身后,随时记录他交代的事项:

“三号仓廪的防潮要重做,上次巡检时发现粟米有霉变。”

“码头东侧再设两处饮水点,脚夫劳作辛苦,要保证清水供应。”

“告诉市舶司,从下月起,所有入港商船,必须查验船医、药材配备。海上多疫病,不能带进城里。”

走到码头尽头,田畴登上新筑的望海台。从这里向东望去,乐浪江入海口烟波浩渺,大小船只穿梭如织;向西看,朝鲜城青灰色的城墙向两侧延伸,城内新起的屋舍鳞次栉比,炊烟袅袅。

“子泰,好风光啊。”

田畴回头,见是平州别驾阳仪登上台来。这位原辽东郡吏出身的官员,如今是他在平州的得力助手。

“是啊,三年前这里还荒草丛生。”田畴感慨,“如今每日进出船舶不下百艘,年市舶税已过五千万钱。照这个势头,明年就能破亿。”

阳仪递过一份文书:“这是真番郡送来的秋粮预产簿。郡守说,今年开垦的新田又增三万亩,秋粮预计比去年多收十万石。”

田畴接过细看,眉头却微皱:“垦田是好事,但要注意水土。告诉真番太守,沿江新田必须留出十丈护岸林,严禁伐木垦田。咱们不能学中原,把林子砍光了,日后洪水泛滥,悔之晚矣。”

“下官明白。”阳仪记下,又道,“还有一事——国内城的公孙都督派人送信,说高句丽故地有流言,称‘汉人夺我田,逐我民’,恐有宵小借机生事。”

田畴神色凝重起来。他走下望海台,翻身上马:“回州府。另外,派人请水军的太史慈将军过来议事。”

半个时辰后,平州刺史府议事堂。

田畴居中而坐,左侧是州府文吏,右侧是匆匆赶来的横江将军太史慈。这位江东出身的水军名将,如今统领平州水师,常年巡弋在朝鲜半岛至辽东的海路上。

“子义将军,国内城那边的情势,你怎么看?”田畴开门见山。

太史慈一身轻甲未卸,显然刚从战船上下来。他沉声道:“田使君,末将上月巡海至东暆,确实听到些风声。有些高句丽遗民不满朝廷‘胡汉互迁’之策,说汉人占了他们的好田,把他们赶去北边苦寒之地。”

阳仪插话:“这纯属污蔑!朝廷政策明明是‘愿留者分田,愿迁者安置’。去年从高句丽故地迁往玄菟郡的三千户,每户分田四十亩,还免了三年赋税。哪来的驱逐?”

“百姓愚昧,容易受人煽动。”田畴叹道,“关键是这流言从何而起。子义将军,你巡海时可发现异常?”

太史慈想了想:“有一事——末将在东暆港时,见到几艘来自对马岛的船只。船主说是来贩海货的,但船上水手举止不像寻常商贩。当时未及细查,如今想来,确有可疑。”

“对马岛……”田畴走到堂侧悬挂的巨幅海图前,“那里是倭人、韩人、汉人杂处之地,向来不太平。若是有人从海上散布流言,倒说得通。”

他转身下令:“阳别驾,你立即起草安民告示,用汉、韩两种文字,写明清田分地的实情,在各郡县张贴。另外,组织去年迁往玄菟的百姓,选几个代表回来,让他们亲自讲述分田安置的情况——百姓信百姓的话,胜过信官府的文书。”

“太史将军,加强对马海峡的巡查。凡可疑船只,一律登船查验。非常时期,宁可错查,不可放过。”

“下官(末将)领命!”

两人正要退下,田畴又叫住太史慈:“子义将军留步。还有一事——朝廷要在平州设‘海事书院’,培养航海、造船人才。地点选在朝鲜城还是沓氏,尚未定夺。你在海上多年,以为何处合适?”

太史慈眼睛一亮:“此事大善!末将以为,沓氏更佳。那里港湾深阔,常年不冻,适合泊船操练。而且远离城邑,学子可专心学业,不受市井干扰。”

“与我所见略同。”田畴点头,“那就定在沓氏。此事我会上奏朝廷,届时还要劳烦将军兼任书院‘舟师教习’,传授航海之术。”

太史慈抱拳:“末将荣幸!”

众人散去后,田畴独坐堂中,看着案头堆积的文书,却无心思批阅。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州府庭院中那棵从辽东移栽来的老槐树,忽然想起许多年前,在渔阳太守任上,皇帝对他说过的话:

“治国如植树,根深方能叶茂。但根要扎在土里,不能悬在半空。”

如今的平州,朝廷投入巨大——修港口、开驿路、建城池、迁百姓。可这一切,真的扎进这片土地的泥土里了吗?那些高句丽遗民、韩人部落、渡海而来的汉人移民,他们真的认同这个“新平州”吗?

“使君。”

田畴回头,见是府中老书佐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封信:“国内城公孙都督的急件,刚送到。”

展开帛书,公孙瓒的字迹刚劲有力,却只写了寥寥数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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