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山越烽烟试吴钩(1/2)
金陵都督府的晨议被急促的脚步声打断时,孙坚正与胡质核对丹阳郡新呈上来的矿冶账簿。秋阳透过窗棂,在青砖地上投出斜斜的光斑。
“将军!急报!”
来的是个风尘仆仆的驿卒,甲衣上沾着泥泞,单膝跪地时喘得说不出话。孙策一个箭步上前,接过他手中的漆封竹筒,捏碎封泥,抽出帛书只扫了一眼,脸色就沉了下来。
“父亲,”孙策转身,将帛书递给孙坚,“丹阳陵阳、泾县一带,山越酋帅祖郎聚众万余,三日连破三处坞堡,劫掠粮仓,扬言要‘复百越故土’。”
堂内一静。胡质手中的笔“啪”地掉在案上,墨迹在账簿上洇开一团。
孙坚接过帛书,看得很慢。阳光照在他脸上,沟壑分明的面庞没有太多表情,只是眼角细微的抽动暴露了内心的震动。良久,他放下帛书,问驿卒:“死伤多少?”
驿卒声音发颤:“三处坞堡……守军三百余人,尽数战死。百姓逃散途中,又被山越游骑追杀,死伤……不下千人。”
“千人。”孙坚重复了一遍,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抬眼看向周瑜:“公瑾,你怎么看?”
周瑜已走到堂侧悬挂的江东舆图前。修长的手指在丹阳、会稽、豫章三郡交界的山区划过——那里用赭石色标出密密麻麻的山峦,其间河道如蛛网。
“将军,山越之患,非一日之寒。”周瑜转身,神色凝重,“丹阳祖郎、会稽潘临,是山越最大的两股势力。祖郎凶悍,麾下部曲多丹阳山民;潘临狡诈,与会稽本地豪族多有勾连。此次祖郎先反,潘临必不会坐视。若两股合流……”
“那就不能让他们合流。”孙坚站起身,走到舆图前,“文节,会稽那边可有动静?”
胡质定了定神,忙翻看案头文书:“暂未接到急报。不过三日前会稽太守来文,说潘临部有异动,已增兵诸暨、山阴关隘。”
“增兵不够。”孙坚盯着地图上会稽郡那片山区,“潘临若反,必从会稽山北出,直扑山阴、余姚,切断吴郡与会稽联系。届时吴郡陆氏、顾氏自顾不暇,整个江东东南就乱了。”
他转身,目光扫过堂内众人:“我亲率中军,领程普、韩当、贺齐三部,讨伐丹阳祖郎。至于会稽——”
孙坚的目光落在黄盖身上:“公覆,你为主将,领祖茂、伯符、公瑾三部,南下会稽,盯住潘临。”他又看向孙策和周瑜,“伯符为副,公瑾为参军,辅佐黄将军。”
黄盖抱拳:“末将领命!”
孙策与周瑜对视一眼,也齐声道:“诺!”
周瑜补充道:“将军,黄老将军沉稳持重,正可节制会稽局势。末将定当竭诚辅佐,确保万全。”
孙坚点头:“公覆,记住:潘临未反,你不可先动;但若他敢出山,就给我打回去,打到他会稽山里,十年不敢露头!公瑾善谋,伯符善战,你要用好他们。”
黄盖郑重道:“将军放心。公瑾之谋略、伯符之勇锐,末将心中有数,必当依仗。”
周瑜却道:“将军,若两路同时开战,金陵防务……”
“金陵有胡使君坐镇,凌操、董袭守城,周泰、蒋钦的水军巡江。”孙坚拍了拍胡质的肩,“文节,城里就交给你了。”
胡质深吸一口气,拱手:“将军放心,下官必与金陵共存亡。”
“不是共存亡。”孙坚笑了,笑容里带着沙场老将的从容,“是等我们凯旋。”
军令即下,都督府如同上紧发条的机械般运转起来。一个时辰后,孙坚已披挂整齐,站在金陵南门外新筑的将台上。台下,八千中军精锐肃立,玄旗在秋风中猎猎作响。
程普、韩当、贺齐三将披甲立于阵前。程普年过四旬,鬓角已霜,但按刀的手稳如磐石;韩当正值壮年,虎目圆睁;贺齐最年轻,却是剿过山贼、熟悉山地战的好手。
孙坚没有长篇大论。他接过亲兵递来的酒碗,高举过顶:“此番出征,不为立功,只为保境安民。山越也是我大汉子民,愿降者不杀,愿归者安置。但若顽抗——”他手腕一倾,酒液洒在将台青石上,“便如这酒,绝不姑息!”
“万胜!万胜!”吼声震天。
同一时刻,金陵东门外,黄盖也在点兵。三千精锐已列阵完毕,孙策、祖茂两员悍将一左一右,周瑜则一身银甲白袍,腰佩长剑,正与几名参军核对辎重清单——这一身装束,既有文士的儒雅,又有武将的英气。
“公瑾,粮草可足?”黄盖问道。
周瑜合上册子,声音清朗:“足支一月。但将军交代,此战重在速决,不可拖成消耗。”他转向黄盖,眼神沉静,“黄老将军,潘临狡诈,他若据山不出,咱们不可强攻。末将建议,可扎营山口,断其盐铁来路。山越缺盐少铁,撑不过三个月。”
黄盖捋须点头:“正合我意。伯符,”他看向孙策,“你率本部为先锋,先行开路。公瑾与我坐镇中军,统筹全局。”
孙策抱拳:“末将领命!”又看向周瑜,“公瑾,咱们又要并肩作战了。”
周瑜微微一笑,眼中闪着默契的光:“愿为少将军前驱。”
午时初,两军相继开拔。孙坚率中军西出金陵,沿长江南岸直奔丹阳;黄盖则率军南下渡江,过江乘、湖熟,直扑会稽。
马蹄声、脚步声、车轱辘声混成一片,烟尘蔽日。金陵百姓挤在道旁,目送军队远去,有老者低语:“黄老将军出马,又有少将军和周郎辅佐,此番定能平定山越。”
胡质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去的旌旗,久久不语。身侧,凌操低声道:“使君,城里已按将军吩咐戒严,四门轮班值守。”
“好。”胡质转身下城,“召集府衙诸曹,议一议战时的粮草调度、流民安置。山越作乱,必有百姓逃难,咱们得做好准备。”
“是。”
当夜,丹阳郡陵阳县境。
孙坚的中军在暮色中扎营。篝火点点,映着连绵的军帐。中军帐内,程普、韩当、贺齐三将围在沙盘前——这是出征前周瑜赶制的丹阳山川地形模型,虽粗糙,但山脉、河流、关隘一清二楚。
“将军,”贺齐指着沙盘上一处山谷,“祖郎的老巢,大概在这一带。陵阳山纵横百余里,洞穴密布,易守难攻。前朝几次征剿,都因地形不熟吃了亏。”
孙坚俯身细看:“你的意思是?”
“不能强攻,要诱他出来。”贺齐手指在山谷外一处平原地带画了个圈,“这里是陵阳县最大的屯田区,今秋刚收的粮食,大半囤在此处。祖郎造反,缺的就是粮。咱们若摆出重兵守粮的架势……”
“他就会来劫。”韩当接过话,“然后咱们设伏?”
“不止设伏。”孙坚直起身,“程老将军,你率两千人,大张旗鼓押运粮草,走官道。韩当,你带一千五百人,伏于道左山林;贺齐,你带一千五百人,伏于道右丘陵。我自领三千精兵,在十里外接应。”
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记住,一旦接战,就往死里打。第一仗要打出威风,让山越知道,这次不是闹着玩的。”
三将抱拳:“诺!”
同一片夜空下,会稽郡山阴关外三十里,黄盖军的营地篝火通明。
中军帐内,黄盖、孙策、祖茂、周瑜四人围坐。周瑜铺开会稽地图,修长的手指在山脉水系间游走。
“黄老将军请看,”周瑜声音平静,“会稽山北麓有三条主要谷道可出入:东线经余姚,中线直通山阴,西线绕道诸暨。潘临若反,必取中线或东线,以求速战。”
孙策盯着地图:“那咱们分兵堵住这两条路?”
“不。”周瑜摇头,“分兵则力弱。我军三千,潘临部众约八千,若分兵堵口,任何一路都可能被击破。”他抬起头,眼中闪着睿智的光,“末将以为,当集中兵力于山阴关,示敌以弱,诱潘临出山决战。”
黄盖沉吟:“示弱……如何示弱?”
周瑜微笑:“明日,请黄老将军率主力于关前扎营,大张旗鼓修筑工事,摆出长期固守的架势。同时,放出风声——就说朝廷大军主力在丹阳,会稽只有偏师驻守,粮草不济,只能守不能攻。”
祖茂皱眉:“这不是长他人志气么?”
“正是要长他的志气。”周瑜道,“潘临狡诈多疑,若见我军势大,必缩在山中不出。但若以为我军虚弱……他定会出山试探。届时,”他看向孙策,“少将军可率精骑伏于关外丘陵,待潘临军过半出山,截断其归路。黄老将军从正面出击,末将率一军侧翼迂回,三面夹击,可一战破敌。”
孙策眼睛发亮:“好计!”
黄盖捋须思量片刻,缓缓点头:“公瑾此策,深合兵法虚实之道。只是……若潘临就是不出,如何?”
“那便断其生计。”周瑜指向地图上山区的几处标记,“末将已查过,会稽山北麓有七处较大的山寨,多为潘临附属部落。这些山寨所需盐铁,多从山阴、余姚商道流入。我军只需封锁商道,不出两月,山中必乱。”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此外,末将已派人联络会稽本地与山越有交易的商户,许以重利,让他们暗中散布消息——朝廷只惩首恶,胁从不问。愿降者分田免赋,头领子弟可入学读书。从内部分化,比从外强攻更有效。”
黄盖看着周瑜,眼中露出赞许之色:“公瑾思虑周全,文武兼备,真乃儒将之才。好,就依此计行事!”
孙策拍案笑道:“有公瑾谋划,此战必胜!”
周瑜却谦逊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末将只是献策,临阵决胜,还要仰仗黄老将军的威望、少将军的勇武。”
次日,会稽山阴关前。
黄盖率主力二千人扎下大营,果然大张旗鼓修筑营垒、挖掘壕沟。营中炊烟稀薄,士兵巡哨也显得懒散——这一切,都通过山越的眼线,传到了潘临耳中。
鹰愁涧,潘临大寨。
“黄盖?那个老家伙来了?”潘临四十来岁,面皮黝黑,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着,“他带了多少人?”
探子回禀:“约二千,多是步卒,骑兵不足三百。营中粮草似乎不多,士兵面有菜色。”
潘临的心腹蓝鲁道:“大头领,这是个机会!黄盖是孙坚麾下老将,若能击败他,必能震动江东!届时咱们振臂一呼,会稽山中部族必纷纷响应!”
另一头目施雄却谨慎道:“会不会是诱敌之计?那周瑜小子也在军中,此人素有谋略……”
“周瑜?”潘临冷笑,“一个二十出头的书生,懂什么打仗?黄盖老迈,孙策莽撞,就靠个周瑜,能翻起什么浪?”
他站起身,走到寨前俯瞰群山:“传令各部,三日后集结。咱们先派小股部队出山试探,若汉军果然虚弱……就一举拿下山阴关!”
三日后,丹阳陵阳屯田区外的官道上。
程普的“运粮队”缓缓前行。车载的麻袋鼓鼓囊囊,但细看就能发现,麻袋下藏着弓弩刀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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