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泽国血泪砺民心(1/2)

黄河的怒吼与中原蝗群的嗡鸣,如同两柄重锤,交替敲击着盛夏。浊浪吞噬过的土地,留下的是厚厚的淤泥、断壁残垣,以及无声的尸骸。洪水退去之处,并非生机,而是满目疮痍与弥漫在潮湿空气中的死亡气息。而那些未被洪水直接侵袭、却饱受旱蝗折磨的中原州县,田野间只剩下一片令人绝望的灰败,仿佛被天火燎过,又被虫群剔尽了最后一丝皮肉。

通往黄河决口处的官道,早已被泥泞和倒伏的树木阻断。偶尔有侥幸逃出的灾民,形容枯槁,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般沿着高地蹒跚而行。他们身上沾满泥浆,有的抱着侥幸抢出的、被水泡胀的少量粮食,有的则只剩下空荡荡的双手和一身褴褛。孩童的啼哭声虚弱而断续,老人的叹息沉重得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临时设立的安置点,情况稍好,却也拥挤不堪。司农寺调拨的粮食虽源源不断,但面对数十万张嗷嗷待哺的嘴,粥厂里那能照见人影的稀粥,也只能勉强吊住性命。疫病的阴影开始悄然蔓延,腹泻、发热者日增,缺医少药,使得这些本已失去家园的难民,时刻面临着死神的第二次收割。

“河渠赈务府”的文书雪片般飞回邺城,每一份都浸透着前线官员的焦虑与无力。荀彧坐镇中枢,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鬓角,如今也添了几缕散乱。他不仅要协调粮草、医药的调配,还要应对各地因恐慌而出现的流民潮,以及个别地方胥吏在赈灾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克扣、舞弊。他案头的灯,几乎未曾熄灭过。

决口处,是另一番炼狱景象。

张燕的黑山军和太史慈的青州健儿,已经在此与咆哮的黄河搏斗了数个昼夜。河水依旧浑浊汹涌,不断冲刷、撕咬着刚刚垒起的堤坝雏形。兵士和招募来的灾民青壮,混杂在一起,人人身上都糊满了泥浆,几乎分辨不出原本的样貌。

“快!石笼!这边需要石笼!”一名黑山军校尉声嘶力竭地吼叫着,他的声音在巨大的水声和号子声中显得微弱。几名兵士奋力将一个沉重的、装满石块的木笼推入激流,试图稳住基础。

太史慈亲自站在一艘颠簸的小船上,指挥着水军兵士向决口最中心、水流最急的“龙口”投掷巨大的埽捆和沙袋。一个浪头打来,小船剧烈倾斜,险些将船上的人和物一起掀入洪流。太史慈稳住身形,古铜色的脸上满是水渍,分不清是河水还是汗水,他目光死死盯着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漩涡,怒吼道:“稳住!继续投!决不能退!”

伤亡,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有兵士在打桩时被绳索带落水中,瞬间没了踪影;有灾民在搬运巨石时力竭滑倒,被滚落的石头砸中;更有小船在激流中倾覆,船上的勇士们连一声呼喊都来不及发出,便被浊浪吞没。尸体被打捞上来,简单覆盖,便堆放在一旁,等待着灾后再行处理。没有人哭泣,也没有时间悲伤,活着的每一个人,都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械,只知道重复着挖掘、搬运、投掷的动作。他们是在用血肉之躯,与天争命。

“以工代赈”招募来的灾民,眼神起初是麻木和绝望的,但看着那些与他们一样浑身泥泞、却始终战斗在最前方的官兵,看着那一点点、一寸寸向前推进的堤坝,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火苗,开始在他们死寂的心底重新燃起。他们咬着牙,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为了那每日能果腹的粥饭,为了那微薄的工钱,更为了那或许能够夺回的家园。

冰井宫内,气氛比灾区更加凝重。刘备已经连续数日未曾安眠,眼中布满了血丝。他面前摊开的,不仅仅是灾情通报和堵口进展,还有南方三镇的最新动向。

荆州刘表同意援助粮草的消息传来,刘备神色并无太大波澜。荀彧沉吟道:“刘景升年老体衰,早无进取之心。此番援助,无非是见朝廷势大,顺势而为,以求善终罢了。其心已无波澜,荆州……不足为虑矣。”

而益州刘璋的毫无反应,以及江东袁术在短暂惊慌后复又沉溺酒色的情报,更是让刘备眉头深锁。郭嘉立于一旁,自从接任戏志才后,虽然还是有些吊儿郎当的,但还是提高了一些自律。并且在新任太医令华佗的调理下,他之前有些虚弱的身子骨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他开口道:“陛下,袁术昏聩,不足为惧。然需防江东朱、张等族狗急跳墙,骚扰边境。当令广陵关羽部、淮南孙坚部,加强戒备,示之以威,使其不敢妄动。”

最让刘备揪心的,还是中原的蝗灾。旱极而蝗,此乃古训。如今蝗群已成,虽不及水患迫在眉睫,但其对秋收、乃至来年春荒的毁灭性影响,可能更为深远。

“文若,各地官仓存粮,尚能支撑多久?”刘备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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