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未雨绸缪安黎庶（2/2）

在兖州，刺史王彧与别驾程昱接到诏书后，立刻召集郡守。程昱指着地图，声音冷峻：“朝廷预见旱蝗，实乃万民之幸。我兖州地处中原腹地，首当其冲。各郡务必在十日内，将转运而来的粮草入库完毕，清点造册，严密看守。平粜之事，由郡守亲自主抓，若有差池，严惩不贷！”

在东郡，太守王肱看着城外源源不断运抵的粮车，长长舒了口气，对身旁的郡丞道：“陛下圣明，庙堂诸公远见！有此存粮在手，你我守土安民，心中不慌矣。”

与此同时，司农寺设在各地的平粜官仓纷纷挂牌。在陈留郡的治所，官仓开粜的第一天，人头攒动。当百姓们看到那雪白的米粟以远低于市价的价格出售，且并无限量抢购之虞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几个原本囤积了大量粮食、准备伺机抬价的粮商，站在远处，看着官仓前络绎不绝的人群和稳定的粮价，脸色灰败，知道今岁的如意算盘是打不响了。

一场轰轰烈烈的水利工程建设热潮正席卷而来！没有采取大规模征发民众的方式，相反，它充分调动了地方的积极性与主动性。各级官吏们纷纷行动起来，他们深入基层、发动群众，组织起当地的民夫队伍，共同投身于这场关乎民生福祉的浩大工程之中。针对各自身边的水资源状况，制定出切实可行的方案。有的地方着重于疏通河道、清除淤泥；有的则致力于修复堤坝、加固河岸；还有些地区积极开展灌溉渠道的整修工作……一时间，工地上热火朝天，人声鼎沸，到处洋溢着蓬勃向上的气息。

在豫州颍川郡，郡守李旻亲自挽起裤脚，与民夫一同下到略显干涸的河道中，清理淤泥杂草。汗水浸湿了他的官袍，他却毫不在意，大声鼓励着：“乡亲们！加紧干！多挖一尺泥，天旱时或许就能多救一亩苗！朝廷想着咱们，咱们自己更不能泄气！”

在徐州琅琊郡，阴德太守则更注重水井的挖掘与加深。他聘请了经验丰富的老井匠，指导各村百姓寻找水脉，加深旧井。叮叮当当的凿石声和号子声，回荡在村庄上空。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农，看着村里那口几乎见底的老井又被挖深了数尺，浑浊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对身边的儿子感叹：“活了七十多年，经历了多少个荒年，饿殍遍野的惨状见过不止一次。像今朝这样，老天还没真正降下灾来，朝廷就这般未雨绸缪，又是调粮，又是修水利的，真是闻所未闻啊！陛下…陛下是真龙天子，心里装着咱们老百姓啊！”他的信任，代表了千千万万底层民众最朴素的感受。

“以米易蝗”的政令，尤其激发了基层的活力。这道诏书用最浅白的语言写就，张贴在每一个乡亭里社的墙壁上，并由乡官、里正大声宣讲。

在冀州巨鹿郡的某个村庄，里正敲着锣，将村民聚集在打谷场上：“老少爷们，婶子大娘们都听好了！朝廷有令，挖蝗虫卵，可以换米！就在村东头河滩那片，一升蝻卵，换一升粟米！这是陛下给咱们的恩典，也是救咱们自己的庄稼！家家户户，能动弹的都去！”

消息像风一样传开。翌日清晨，河滩上便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热闹景象。妇人们提着篮子，拿着小铲；孩童们欢叫着，像寻找宝藏般在土里翻找；甚至连一些白发苍苍的老者，也颤巍巍地蹲在地上，用枯瘦的手指仔细地扒拉着泥土。

“娘，我找到一窝！”一个七八岁的男童举起一小撮黄豆大小、黄白色的虫卵，兴奋地叫道。

“好好，放篮子里，小心别弄散了，散了就不好称了。”妇人脸上带着笑意，手中的铲子不停。虽然辛苦，但想到挖出的虫卵能换成实实在在的粮食，为家里添一份口粮，还能保护即将播种的庄稼，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干劲。

村口设起了临时的收购点，由县里派来的小吏负责称重、登记、发放米粟。看着自家挖来的蝻卵变成黄澄澄的粟米，百姓们的笑容更加真切。一种“与朝廷同心协力，共度时艰”的氛围，在田间地头弥漫开来。

一位正在称重的老农抓了一把换来的粟米，颗粒饱满，他对着负责的小吏，也像是自言自语：“朝廷…朝廷这是把事儿做到咱们心坎里去了。能想到用这个法子，真是…真是有能人啊！有这样的朝廷在，就算真来了旱魃蝗神，咱们心里也有底！”那敬佩与信任，是无数次类似“以米易蝗”、“平粜安民”、“兴修水利”这般具体而微的善政累积起来的，比任何空洞的宣传都更有力量。

邺城，冰井宫内。

刘备站在殿外廊下，望着依旧晴朗无雨的天空，眉头并未完全舒展。荀彧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

“文若，都安排下去了？”

“回陛下，政令已通传各地，粮草转运、平粜、水利、捕蝻诸事，皆已启动。”

“嗯。”刘备轻轻吐出一口气，“我们能做的，都已做了。剩下的，就看天意了。”他的目光投向南方，那里有暂缓的征伐，有未竟的功业，但此刻，他的全部心神都系于这片可能面临干旱的土地和其上的万千黎庶。

“陛下仁德，预见在先，措置在后，已是苍生之福。”荀彧缓声道，“纵使旱情真至，我朝上下同心，亦必能将损失降至最低。”

风依旧干燥，但帝国的每一个角落，都已因为这未雨绸缪的庞大动员而紧张有序地运转起来。战争的利刃暂时收敛了锋芒，化为守护生民的坚盾。这面盾牌，正承载着万千百姓的期盼与信任，静待着那不知是否会降临的严峻考验，也静待着雨润苍生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