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朔风砺志筑新城（1/2）

邺城家书抵达北疆时，玄门之地已渐起秋风。诸葛瑾展读弟弟来信，得知其竟搬至乡间居住，初时微怔，旋即了然。他深知幼弟心志，非是寻常少年可比，此举必有其深意。他于灯下提笔回信，信中并无劝阻，反多勉励：“……阿亮志存高远，不慕浮华，甘居乡野以砺心志，兄心甚慰。昔太公钓于渭水，待时而动。北疆风沙虽厉，然正可磨砺筋骨；玄门百事待兴，恰是男儿用武之地。望弟保重，潜心向学，他日相逢，再论经纬。” 寥寥数语，既有兄长关怀，亦含同道期许。

放下笔墨，诸葛瑾的目光再次投向案头那幅玄门城郭规划图，眉头微蹙。与法正、孟达所任职的、好歹有旧城基础的县城不同，弹汗山虽为鲜卑王庭旧址，数十年来轲比能及其前任在此会盟诸部，号令草原，但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并无筑城习惯。除了一些祭祀用的石堆、废弃的毡房基址，以及那条滋养河谷的河流外，此地几乎是一片空白。建城，是真真正正的从零开始。

万幸的是，他并非孤军奋战。

冠军侯张方率领经过休整、补充兵员后的三千黑锋军，直接将大营扎在了规划中的城址旁。这些精锐骑兵如今暂时卸下弓马，拿起镐锹，成为了建设工地上最令人安心也最有效率的一股力量。他们纪律严明，吃苦耐劳，无论是平整土地，还是开采石料，都展现出非同一般的执行力。

紧接着，新任鲜卑将军阎柔，奉北疆都护张飞之命，率领其本部一千熟悉草原事务、多由归义胡骑组成的兵马，从上谷郡驰援而至。阎柔的到来，不仅增强了武力，更带来了与周边残留鲜卑部落打交道的丰富经验，对稳定后方、招募人力至关重要。

而真正让诸葛瑾心下大定的，是偏将军张合率领五千幽州步卒的抵达。这支兵马是张飞麾下的正规野战部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他们的到来，使得玄门地区的总兵力瞬间激增至九千人，足以震慑任何心怀不轨的势力，也为大规模建设提供了充沛的、具有组织性的青壮劳力。

三千黑锋、一千阎柔部、五千张合部，九千将士，在诸葛瑾的统一筹划下，化身建设大军。同时，阎柔派出使者，携带着粮食、布匹和盐铁，前往周边河谷、山林，招揽那些在轲比能败亡后陷入彷徨的小部落和零散牧民，许诺以工钱或物资，吸引他们前来参与筑城。

很快，玄门之地变得空前热闹起来。号子声、夯土声、伐木声、马蹄声、牛羊声交织在一起。兵士与招募来的胡汉民夫混杂一处，在诸葛瑾指派的工吏带领下，依照图纸，划分区域，挖掘地基，烧制砖瓦，砍伐林木。

诸葛瑾身着便于行动的窄袖袍服，每日奔波于各处工地之间。他需要协调各部人马，分配任务，解决争端，检查进度，更要确保粮食、建材的供应不断。从规划城池布局，到设计排水沟渠，从安排军民住所，到制定巡防章程，事无巨细，皆需他过问定夺。昔日书院中学的经世之学，如今在这朔风凛冽的北疆，化为了最具体而微的实践。

朔风渐紧，吹过忙碌的工地，卷起阵阵烟尘。诸葛瑾立于高地，目光扫过下方井然有序却又热火朝天的景象，心中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与日俱增。九千兵马，加上陆续应募而来的数百胡汉民夫，近万人的口粮、营帐、工具、医药，每日的消耗都是一个惊人的数字。阎柔负责的招抚与物资征集至关重要，张合的部队则承担了最繁重的基础开挖与土方工程，而张方的黑锋军，因其机动性与纪律性，除了参与建设，更肩负着外围警戒与巡弋的重任。

建城之初，千头万绪。首要之事，便是确定城垣走向与核心区域。诸葛瑾与张方、张合、阎柔及几位随行工吏反复勘测地形，依据河谷地势，避开水患，依托山麓，最终划定了内城与外郭的范围。内城依山而建，规划官署、武库、粮仓及主要驻军营区；外郭则沿河展开，预留市集、工坊及未来民居用地。

另一边，张合指挥着麾下兵士，喊着整齐的号子，挖掘着宽深的壕沟，夯实着城墙地基。兵士们挥汗如雨，将取自附近山体的石块与河边黏土层层垒砌。虽然辛苦，但军令如山，加之张合治军严谨，工程进度丝毫不慢。

阎柔则穿梭于各部落之间，凭借其威望与手腕，又招揽来一批善于畜牧和皮革加工的胡人。他不仅带来了劳力，更带来了牛羊和驮马，缓解了部分运输压力。“诸葛县令，”阎柔向诸葛瑾汇报，“有几个小部落头人，见此地渐成气象，已有意率部众内附，迁至玄门周边河谷放牧，愿受朝廷管辖。”

诸葛瑾闻言精神一振：“此乃大善！阎将军务必妥善安抚，允其在水草丰美处划定居所，言明朝廷将设市与其互市，使其安居乐业。” 人口，是城池繁荣的根基。

然而，困难也接踵而至。一场突如其来的秋雨，使得道路泥泞，运输中断数日，部分刚夯实的土基出现松动。更有甚者，军中及民夫里开始流传营啸，称此地乃鲜卑圣山，大兴土木恐触怒山灵，引起了一些骚动。

诸葛瑾闻讯，即刻冒雨巡视各处营地，亲自安抚军心民心。他登上临时搭建的指挥台，声音在风雨中依然清晰：“昔者，霍骠骑封狼居胥，扬汉家威仪于漠北！今日，我等在此筑城，非为亵渎，实乃承天景命，播撒王化，为北疆万千生灵开太平之基！此城立，则商路通，则边患息，则胡汉皆得安居！何惧鬼神？我等人定，亦可胜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