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雏凤清音初叩鸣（2/2）

诸葛亮清越的声音落下，余韵却仿佛在明伦堂内久久盘旋。那番关于“根本”、“洞察”与“顺势”的论述，不仅震撼了刘封，也在其余众人心中投下了大小不一的石子。

郑玄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抚掌轻叹，眼中满是激赏：“阿亮小小年纪，能由一絮而及万物，由形下之器窥形上之道，更兼融汇经典，直指治国枢要，析理明晰，思虑深远，实乃璞玉浑金，将来未可限量！” 这番评价出自海内大儒之口，分量极重。诸葛瑾闻言，向郑玄投去感激的一瞥，为自己弟弟的才华得到肯定而欣慰。法正撇了撇嘴，似乎有些不服，但看向诸葛亮的目光中也少了几分随意，多了几分审视。孟达则满脸堆笑，连声附和郑玄，眼神却在刘封和诸葛亮之间逡巡，不知在盘算什么。

卢毓看着好友，眼中既有钦佩，也有一丝不甘人后的斗志。而张晟，则彻底被诸葛亮的风采所折服，原本的自卑似乎化作了无尽的向往，他紧紧盯着诸葛亮，仿佛要将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态都刻入脑海。

曹丕垂下眼睑，掩去了眸中翻涌的复杂情绪。他素来自负才学，在同龄人中已是翘楚，但今日面对诸葛亮，却感受到了一种全方位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那不是身份地位的压迫，而是智力与格局上的差距。他暗自攥紧了拳心，一种强烈的、想要超越的欲望在心中滋生。

孙翊则是另一种感受。他对于精妙的义理并非十分热衷，但诸葛亮话语中那种高屋建瓴、执一御万的气魄，却让他联想到战场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统帅风范。他看向诸葛亮的目光，少了几分对文士的疏离，多了几分对“谋士”价值的重新评估。

刘封依旧沉浸在巨大的震撼和兴奋中。他仿佛无意间推开了一扇宝藏的大门，里面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让他目眩神迷，流连忘返。他完全忘记了太子的身份，也忘记了年龄的差距，像个发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围着诸葛亮，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抛出。

“诸葛哥哥，那要怎么才能学会‘洞察’呢？”

“顺势而为，如果势不对，是不是就要等待？”

“父皇解虎，是不是就是洞察了百姓的苦难，顺势而起？”

他的问题虽然稚嫩，却往往能抓住关键，显示出不凡的悟性。诸葛亮并未因问题简单而敷衍，总是耐心地、用更浅显的比喻或故事来阐释，引导刘封自己去思考。两人一问一答，竟有种奇异的和谐。一个倾囊相授，循循善诱；一个如饥似渴，举一反三。这一幕，看得郑玄频频颔首，看得诸葛瑾面露微笑，也看得曹丕脸色愈发沉静。

交流的时辰有限，当郑玄宣布今日之会到此为止时，刘封显得意犹未尽，拉着诸葛亮的衣袖，依依不舍：“诸葛哥哥，你以后还会来吗？”

诸葛亮看着刘封那纯然信赖与渴求知识的目光，心中微微一动。他躬身行礼，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一丝承诺的意味：“若蒙陛下与郑公不弃，亮自当随时听候殿下垂询。”

书院学子们依礼告退。诸葛亮走在最后，他离去前，回头望了一眼明伦堂，目光与郑玄赞赏的眼神交汇，微微颔首，随即转身，青衿身影消失在宫苑深处。

刘封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脑海中依旧回响着方才的对话。直到刘备处理完政务，来到长秋宫询问今日交流情况，刘封才如同梦中惊醒，立刻扑到父皇身边，手舞足蹈、语无伦次地描述起那个“诸葛哥哥”有多么厉害，他说的话多么有道理，自己好像明白了许多以前想不通的事情。

刘备听着儿子兴奋的叙述，看着他因激动而闪闪发亮的眼睛，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封儿，”刘备待儿子稍稍平静，才温和开口，“你能得遇良师益友，心生向往，这是好事。诸葛亮确是非常之人，你能从他之言中有所悟，更是难得。然，需知学问如海，非一日可穷尽。诸葛之智，亦是多年勤学苦读、静心思索所致。你当以他为榜样，更加勤勉，脚踏实地，方能将今日之所闻所见，真正化为己用。”

刘封用力点头：“儿臣明白！儿臣一定会更加努力读书、观察、思考！儿臣要像诸葛哥哥那样，学会洞察根本，将来才能更好地帮助父皇，守护江山！”

看着儿子眼中那被点燃的、名为求知与责任的光芒，刘备欣慰地笑了。他知道，这次看似寻常的交流，如同一颗生命力极其旺盛的种子，已深深植根于储君的心田。假以时日，沐浴着帝国的阳光雨露，经历着世事的磨砺风雨，这颗种子必将破土而出，长成支撑帝国未来的参天大树。

而那只来自琅琊的雏凤，今日在邺宫初试清音，其声虽未震于九天，却已悄然回荡在能听见它的人心中，预示着一段风云激荡、君臣相得的传奇，即将拉开序幕。明伦堂内，思想的火花已然溅落，只待岁月成燎原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