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稚手承欢蕴孝悌（1/2）

春日的暖阳，透过长秋宫雕花的窗棂，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殿内弥漫着一种安宁祥和的气息，与演武场的刚劲、明伦堂的肃穆截然不同。刘封经前番手腕受伤、静观格物、体悟刚柔之后，心性确乎有了些许不易察觉的变化。那份属于孩童的赤诚与热烈并未消减，却仿佛被沉淀下来的沉稳包裹着，如同被溪流磨去棱角的卵石，温润而内敛。

这日午后，他并未立刻去温习课业或是练习恢复中的手腕，而是安静地待在正殿，看着母后刘玥耐心地哄着三岁的弟弟刘禅玩耍。

刘禅穿着小小的锦缎袄裤，正摇摇晃晃地追着一只色彩斑斓的布老虎，嘴里发出“啊啊”的欢快叫声，圆嘟嘟的小脸上满是专注。刘玥坐在一旁的暖榻上，手中做着女红，目光温柔地追随着小儿子，时不时柔声提醒：“禅儿，慢些，当心摔着。”

刘封看了一会儿，忽然起身，走到刘禅身边。他没有像以前那样觉得弟弟吵闹，或是只顾自己玩耍，而是蹲下身，捡起那只被刘禅不小心甩远的布老虎，拍了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递到弟弟面前。

“阿禅，给。” 他的声音还带着孩童的清亮，却自然而然地放缓了语调。

刘禅仰头看着哥哥，大眼睛眨了眨，伸出小胖手接过布老虎，咧开没长齐几颗牙的小嘴，咯咯地笑了起来，含糊地叫着：“哥……哥……”

刘封看着弟弟纯真的笑容，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软的，暖暖的。他想起父皇说的“守护灯火”，这弟弟天真无邪的笑脸，不也正是他想要守护的“灯火”之一吗？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刘禅柔软的头发，学着母后的样子，笨拙却认真地说：“慢点玩，别摔了。”

刘玥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手中针线微微停顿，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勾勒出欣慰的弧度。她注意到，封儿近来似乎更加留意身边人了，那份曾经只专注于自身世界的热烈，正悄然转化为对亲人的体贴与关怀。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内侍恭敬的通报声：“启禀皇后，太师与刘和公子前来探望。”

刘玥闻言，脸上露出喜色，连忙放下手中活计：“快请。”

片刻，只见太师刘虞携其子刘和，缓步走入殿内。刘虞年近五旬，鬓角已染霜华，但精神矍铄，步履沉稳，一身深色儒袍更显庄重。其子刘和，年约弱冠，相貌清雅，举止文静，颇有乃父之风。

“老臣（臣）参见皇后殿下。” 刘虞与刘和躬身行礼。

“父亲，兄长快快请起，此处并无外人，不必多礼。” 刘玥连忙起身虚扶，又对好奇望过来的刘封道，“封儿，快见过外祖父和舅舅。”

刘封见到外公和舅舅，眼睛一亮。他记得外祖父刘虞是德高望重的宗室重臣，父皇母后都极为敬重；舅舅刘和虽然见面不多，但每次来都会温和地同他说话。他立刻松开拉着刘禅的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这个细微的动作已然带出了郑玄平日的教导——然后迈着尽可能稳重的步伐，走到刘虞和刘和面前，规规矩矩地躬身行了一个揖礼，声音清晰地说道：

“孙儿刘封，拜见外祖父。甥儿刘封，拜见舅舅。”

他行礼的姿态虽仍带着孩童的稚嫩，但那份恭敬与从容，却远超其年龄，显然是平日里熏陶所致。

刘虞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人儿，一身合体的皇子常服，小脸严肃认真，行礼有模有样，眼中不禁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慈爱与赞赏。他连忙伸手虚扶：“太子殿下快快请起，折煞老臣了。”

他的目光越过刘封，又看到被乳母牵着手、正好奇地歪头打量他们的刘禅，以及方才刘封照顾弟弟的那一幕，不由得心生感慨，抚须叹道：“好啊，好啊……太子殿下年纪虽小，已知孝顺父母，友爱幼弟。观其行止，已具仁孝之基，实乃陛下与皇后之福，亦是我大汉之幸啊！”

这番话，并非全然出于对外孙的偏爱。刘虞历经汉末动荡，深知皇室之中，兄弟和睦、孝悌先行对于国本稳固的重要性。看到刘封如此，他心中那块关于国本传承的隐忧，似乎也减轻了不少。

一旁的刘和也微微颔首，看着刘封，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接口道：“父亲所言极是。太子殿下举止有度，礼数周全，虽稚龄却已见沉稳之气，颇有……君子之风初蕴。”

“君子之风”四字从刘和口中说出，分量不轻。他本人便是以品行端正、谦恭好学着称，能得到他如此评价，可见刘封今日的表现确实令人刮目相看。

刘封被外公和舅舅接连夸奖，小脸上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但眼神清亮，并未因此得意忘形。他再次躬身：“外祖父、舅舅过誉了，封儿还需努力向学。”

这时，刘禅似乎不甘被忽视，挣脱乳母的手，摇摇晃晃地跑到刘虞腿边，仰着小脸，含糊地叫着：“外……公……”

刘虞的心瞬间被这小外孙融化，哈哈一笑，弯腰将刘禅抱了起来，用胡茬轻轻蹭了蹭他的小脸，惹得刘禅咯咯直笑。殿内顿时充满了温馨融洽的天伦之乐。

刘玥请父亲与兄长坐下，宫人奉上香茗。刘虞抱着刘禅，目光却不时落在安静侍立在一旁的刘封身上。他温和地问道：“殿下近日在皇学，都读了些什么书？郑公学问渊博，能得其教导，是殿下的福分。”

刘封认真地回答：“回外祖父，近日郑太傅在讲《诗经》和《尚书》，孙儿愚钝，还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 他顿了顿，想起郑玄的教导，又补充道，“太傅说，读书是为了明理，知史，学会……嗯……学会如何更好地做事。”

刘虞与刘和对视一眼，眼中皆有赞许。刘虞又道：“听闻殿下前些时日手腕受伤，如今可大好了？习武强身固然重要，但亦需懂得爱惜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