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朔风铁壁血铸魂(1/2)
并州西南,西河离石城,休屠王庭的狼图腾祭坛下,弥漫着压抑的焦躁。休屠王呼衍苍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在巨大的狼皮王座前来回踱步,沉重的铁靴踏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晋阳失守、句虎授首、兰须卜狼狈逃回的消息,如同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那张威严的脸上。殿内,侥幸逃回的兰须卜脸色灰败,断臂处裹着厚厚的麻布,渗出血迹,眼神中再无往日的狡诈,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惊悸和对吕布刻骨的怨毒。
“废物!一群废物!”呼衍苍的咆哮震得殿堂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五万狼骑!坚城晋阳!还有你兰须卜的‘三重罗网’!竟然被一个刘备,区区几千人马,打得落花流水!连句虎都折了!我休屠部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兰须卜匍匐在地,声音嘶哑颤抖:“大汗息怒!那刘备……非比寻常!其麾下关羽、张飞,勇冠三军,尤擅统兵!更有那支名为‘陷阵营’的死士,悍不畏死,如同疯魔!还有……那个吕布!此人……此人是魔鬼!句虎兄弟皆死于其手!晋阳巷战,我军依计层层设伏,却被他们以命换命,硬生生撕开血路!非战之罪,实乃汉狗亡命……”
“够了!”呼衍苍猛地打断,眼中凶光爆射,“败了就是败了!休要借口!”他猛地停下脚步,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殿内噤若寒蝉的诸将,最终落在一个如同铁塔般矗立的身影上。
那人身高近丈,比呼衍苍更为雄壮,虬结的肌肉几乎要撑破身上的熊皮战袄。他面容粗犷,颧骨高耸,一双铜铃般的豹眼中燃烧着毫不掩饰的暴虐与嗜血。正是休屠左贤王,呼衍苍一母同胞的亲弟——呼衍豹!他手中拄着一柄巨大的、刃口布满锯齿和倒钩的狼牙重棒,棒身上凝固的暗红色血痂散发着浓重的腥气。此人勇力冠绝休屠部,性情却暴虐无常,动辄屠城灭寨,凶名可止小儿夜啼。
“阿豹!”呼衍苍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疯狂,“晋阳丢了,汉狗的刀锋已经抵到我们的喉咙!那个刘备,以为杀了句虎,赶走了兰须卜,就能在并州站稳脚跟?做梦!我要让他知道,惹怒休屠的代价!”
他猛地指向北方,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他的根基在雁门!在阴馆!那里有他积攒的粮草,有他安置的妇孺,有他所谓的‘仁政’根基!那里,现在必然空虚!”
呼衍豹的豹眼中瞬间爆发出如同饿狼见到血肉般的凶光,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露出森白的牙齿:“大汗的意思是……?”
“你,亲率本部五万狼骑!”呼衍苍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绕开刘备主力!给我直扑阴馆!踏平那座城池!杀光里面所有两条腿的东西!烧光所有能烧的!抢光所有能抢的!我要让阴馆变成一片焦土!让刘玄德,痛彻心扉!让他明白,与我休屠为敌的下场!”他顿了顿,声音更加阴冷,“尤其是那个张辽!还有那个叫田丰的!还有……所有姓刘的!我要他们的头颅,筑成新的京观!祭奠我死去的勇士!”
“哈哈哈!好!好!好!”呼衍豹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手中的狼牙重棒重重顿地,砸得石板龟裂,“大哥放心!交给我!我要让那阴馆城,鸡犬不留!让汉狗的血,染红雁门的每一寸土地!张辽?田丰?嘿嘿……我会亲手把他们的脑袋拧下来,给大哥当酒器!”他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座城池在烈焰中哀嚎的景象。
阴馆城头,寒风凛冽。相比一年前刘备初至时的破败,此刻的城墙已被加高加固,夯土包砖,棱角分明。垛口后强弓劲弩森然,滚木礌石堆积如山。但城内的气氛,却凝重得如同冻结的铅块。
郡守府内,气氛更是压抑到了极点。田丰眉头紧锁如刀刻,手指快速地在几份紧急军报上划过,声音沉凝得如同冰面下的暗流:“……西河方向,休屠王呼衍苍主力动向不明,但侦骑回报,其左贤王呼衍豹所部五万狼骑,于三日前突然脱离主力,动向成谜!结合并州南部我军压力骤减……公与先生急报推断,呼衍豹的目标,极有可能……是我雁门阴馆!”
他对面,张辽一身戎装,按剑而立。他面容依旧沉稳如山,眼神却锐利如鹰,紧紧盯着悬挂的雁门郡详图,手指重重地点在阴馆城的位置:“五万狼骑……绕道奔袭……好一招釜底抽薪!呼衍苍这是要断主公根基!”他猛地抬头,看向一旁脸色发白却强自镇定的刘德然,“德然!北线烽燧可有异动?卧虎梁方向?”
刘德然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腾的心绪,手指迅速在舆图上移动:“张将军,田先生!我已用八百里加急,严令卧虎梁、落鹰峡、野狐峪、黑风口各处烽燧及军堡,日夜双岗,加倍警戒!所有烽燧狼烟台,燃料备足!一有胡骑踪迹,立刻举火!六百里阴山烽燧链,便是我们的眼睛!只是……”他声音带着一丝忧虑,“风雪将起,恐影响烽烟传递……”
田丰猛地站起身,眼神锐利如刀:“兵贵神速!呼衍豹五万铁骑奔袭,留给我们的时间,最多五日!张将军,城中可用之兵几何?”
张辽沉声回答:“除必要城防,能战之兵,仅两千郡兵!其余皆为轮换屯田之卒及维持秩序之丁壮。”他顿了顿,声音带着钢铁般的决断,“然,两千人,足矣!辽在,城在!”
“好!”田丰用力一拍案几,眼中是破釜沉舟的决绝,“粮秣军械,丰已盘点清楚,库中存粮足支三月,箭矢礌石充足!匠营日夜不停,修复甲胄,赶制箭簇!民夫已征调完毕,随时听候将军调遣!城防加固,滚油金汁,丰亲自督办!此战,关乎雁门存亡,主公基业!吾等唯有背水一战,以血铸城!”
“背水一战,以血铸城!”张辽和刘德然齐声低吼,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三日后,朔风骤起,铅灰色的云层低垂,酝酿着一场暴风雪。
卧虎梁鹰嘴崖,最高的烽燧之上。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士卒的脸颊。张方如今已长高不少,面容褪去了几分稚气,多了边塞风霜磨砺出的刚毅。他背着他那张心爱的硬弓,箭囊里插着几支磨得锃亮的狼牙箭,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北方那片被风雪笼罩的莽原。
突然!
遥远的地平线上,一道微弱的、在风雪中艰难升起的狼烟,如同垂死者的叹息,映入张方的眼帘!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来自最北端“野狐峪”烽燧的示警烽烟,在狂乱的风雪中顽强地传递着!虽然被风雪撕扯得断断续续,但那代表“万骑以上,敌袭!”的最高等级警讯,如同冰锥,狠狠刺入每一个看到它的雁门守军心中!
“狼烟!最高警讯!北面!野狐峪方向!”了望的士卒声音嘶哑,带着惊骇。
“点火!快!举烽!传讯阴馆!”张方没有丝毫犹豫,嘶声怒吼!他亲自抱起浸透了油脂的干柴,投入巨大的烽燧炉膛!
轰——!
冲天的烈焰混合着浓黑的狼烟,在鹰嘴崖顶腾空而起!如同一支刺向苍穹的血色利剑!紧接着,落鹰峡、黑风口……沿途烽燧的狼烟接力般次第点燃!六百里阴山烽燧链,在暴风雪降临的前夕,用生命点燃了告急的烽火!那一道道在铅灰色天幕下挣扎燃烧的黑色烟柱,是雁门北疆不屈的脊梁发出的最后咆哮!
消息如同惊雷,瞬间传遍阴馆!
“呼衍豹!五万狼骑!已突破野狐峪!正全速扑来!距城不足百里!”传令兵的声音带着哭腔,冲入郡守府。
张辽猛地起身,甲叶铿锵!眼中再无丝毫波澜,只有一片冰封般的沉静与决绝:“终于来了!传令!全城!战时!”
呜——呜——呜——
凄厉而绵长的号角声瞬间撕裂了阴馆城压抑的寂静!如同垂死巨兽的悲鸣,在风雪呼号中回荡!
翌日,暴风雪如期而至。鹅毛般的雪片被狂风裹挟着,疯狂抽打着阴馆城低矮的城墙,天地间一片混沌。然而,这恶劣的天气,却无法阻挡那毁灭的洪流!
风雪弥漫的地平线上,先是出现了无数跳跃的黑点,紧接着,黑点迅速扩大、蔓延,最终汇聚成一片无边无际、仿佛要吞噬天地的黑色狂潮!五万休屠狼骑!如同地狱涌出的恶魔军团,踏碎了风雪,裹挟着震耳欲聋的马蹄轰鸣和野兽般的咆哮,朝着阴馆城汹涌扑来!当先一骑,正是如同远古凶兽般的呼衍豹!他挥舞着那柄狰狞的狼牙重棒,发出非人的咆哮:“儿郎们!杀!杀光!烧光!抢光!让汉狗的血,染红这片雪地!”
黑色的潮水狠狠撞上了阴馆城!
“放箭!礌石!滚木!给我砸!”张辽沉稳如山的声音在城头炸响!他身先士卒,手持强弓,一箭射出,精准地将一名冲在最前的休屠百夫长射落马下!
嗡——!
城墙上,早已憋足了劲的守军弓弩手瞬间爆发!密集的箭雨如同飞蝗般倾泻而下,射入冲锋的胡骑群中!人仰马翻!惨嚎声被风雪和马蹄声淹没!巨大的礌石和滚木被推下城墙,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砸入密集的骑兵阵中,瞬间清空一片!滚烫的火油混合着恶臭的金汁泼下,城墙下顿时化作一片燃烧的炼狱!凄厉的惨嚎和皮肉烧焦的恶臭弥漫开来!
然而,五万骑兵的冲锋,其势如山崩海啸!箭雨礌石只能迟滞,无法阻挡!悍不畏死的休屠骑兵踏着同袍的尸体和燃烧的火焰,如同蚂蚁般涌向城墙!简陋的云梯被疯狂架起,凶悍的胡兵口衔弯刀,顶着盾牌,在风雪和箭雨中亡命攀爬!
“顶住!长矛手!刺!”张辽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守军士卒嘶吼着,用长矛疯狂捅刺着爬上垛口的胡兵!狭窄的城头,瞬间化为血腥的肉搏场!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不断有守军士卒被胡兵的弯刀砍倒,也不断有胡兵惨叫着从城头跌落!
呼衍豹坐镇中军,看着城头惨烈的攻防,豹眼中闪烁着暴虐的兴奋。他猛地一挥狼牙棒:“投石机!给老子砸!砸烂那破墙!”
数十架临时赶制的简陋投石机被推上前线。巨大的石块被绳索绞盘拉高,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向阴馆那并不算特别坚固的城墙!
轰!轰!轰!
夯土包砖的城墙剧烈震颤!碎石混合着冰雪簌簌落下!几处薄弱点被反复轰击,开始出现巨大的裂痕和凹陷!
“将军!南段城墙快撑不住了!”一名队率满脸血污,嘶声喊道。一段城墙在投石机的集中轰击下,砖石崩裂,摇摇欲坠!
“文远!”田丰的声音在张辽身后响起。这位总揽后勤的郡丞,此刻竟也身着皮甲,手持佩剑,站在了城头!他脸色因寒冷和紧张而发白,眼神却锐利如初,“加固材料已运抵!敢死队已就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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