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春祀将临雏龙惕(2/2)

“世庙设于雒阳,” 他继续道,“祀东汉诸帝:以世祖光武皇帝为祖,明帝、章帝为二祧,再加和帝、安帝、顺帝、桓帝四位。而先帝灵帝……” 郑玄顿了顿,语气略显复杂,“特设一龛,位于主祭之侧,享同等祭祀。”

刘封听得有些迷糊,那些帝号对他来说如同遥远的星辰。但他抓住了关键:“太傅,那我们这次,是去高庙?”

“然也。” 郑玄颔首,“此次春祀,便是祭祀邺都高庙。殿下需谨记,祭祀宗庙,其核心在于‘追养继孝,示民不忘其本’。陛下与殿下,代表的是当今天下刘氏子孙,向开创基业的列祖列宗,表达敬意与汇报政绩,并祈求庇佑。”

接下来的教学,便围绕着高庙祭祀的流程展开。从斋戒、陈设、出宫、诣庙、省牲器、奠玉帛、进熟、酌献、饮福受胙、撤馔、送神到望瘗,步骤之繁琐,礼仪之严谨,更甚于南郊祭天。

郑玄依旧让刘封进行模拟演练。在练习“酌献”环节时,刘封需要模拟手持酒爵,走到每一位“先帝”的神主位前,进行祭拜。七个神主位,七个几乎相同的动作循环,还要记住不同的祝祷词,刘封很快就晕头转向,不是走错了顺序,就是忘了该在哪位“先帝”面前该说什么。

“……高皇帝……文皇帝……武……” 他小声念叨着,走到代表汉宣帝的书案前,却卡壳了,小脸憋得通红,半天想不起宣帝的庙号。

一旁的曹丕垂眸静立,孙翊则微微蹙眉。郑玄并未催促,只是温和地提示:“中宗。”

刘封如蒙大赦,赶紧补上:“……中宗宣皇帝……” 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和沮丧。

演练结束,刘封累得几乎要瘫坐在地,但想起父皇“在外守礼”的教导,还是勉强维持着站姿,只是那小眼神,可怜巴巴地望着郑玄。

郑玄看着他,缓声道:“殿下是否觉得繁琐艰难?”

刘封诚实地点了点头。

“老臣初学礼时,亦觉其难。” 郑玄目光悠远,仿佛穿过时光,“然,礼之经纬,构成秩序。家无礼则不宁,国无礼则不立。此祭祀之礼,看似繁文缛节,实则是将‘敬’与‘孝’之心,通过固定的、庄重的仪式表达出来,使之可见,可感,可传承。殿下今日所习,非仅为一次典礼,更是学习如何承负这江山社稷之重,如何连接过去与未来。”

他拿起那枚缩小的酒爵模型,递给刘封:“殿下可知,为何每次献爵,皆需如此恭敬?”

刘封看着那小小的青铜色爵,摇了摇头。

“因这爵中,所盛非仅酒水,” 郑玄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更是万民之望,江山之重,以及……历代先帝,注视着我等后辈的目光。”

刘封握紧了手中的模型爵,那冰凉的触感,此刻仿佛带上了一丝沉甸甸的分量。

晚间,回到长秋宫,刘封洗漱后,并未立刻入睡。他趴在床榻上,摊开郑玄给的简化流程图,小手指点着,嘴里无声地背诵着。刘备处理完政务回来,见到的便是这一幕。

他没有打扰,只是站在殿外廊下,透过半开的窗,静静看着儿子在灯下用功的小小身影。烛光摇曳,将刘封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那专注而略带苦恼的侧脸,让刘备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为人父的怜爱,有对江山后继有人的期许,亦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

春祀大典的日子一天天临近,雏龙虽幼,已在惕厉中,悄然生长着属于他的鳞甲。无论是南郊的天地,还是高庙的列祖,都在等待着这位年幼储君的第一次庄严亮相。而在公私分明的教导与温暖亲情的滋养下,刘封正努力平衡着“太子”的职责与“孩童”的天性,迈向他命定的人生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