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学苑日暖雏凤鸣(1/2)
章武七年的春天,似乎来得比往年更早些。邺城皇宫深处,专为皇子及功勋重臣子弟开设的“皇学”明伦堂外,几株老杏树已迫不及待地探出了粉白的花苞,在微凉的空气中怯生生地舒展着。堂内,朗朗的读书声与窗外偶尔几声清脆的鸟鸣相应和,显得生机勃勃。
太子刘封正式册立已过月余,金冠衮服只在最重大的典礼时穿戴片刻,平日里,他依旧穿着与所有皇学学子同制的青色襦衫,按时来到这明伦堂,坐在他熟悉的位置上。身份的转变,似乎并未给这方小小的学堂带来太多波澜,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皇学如今可算是人才济济,济济一堂的“小人才”。年龄最长的是十一岁的孙翊,孙坚三子,眉眼间已初具其父的英武,行事也颇有章法,隐隐是这群孩子中默认的“头领”。其次是九岁的曹丕,曹操次子,性情沉静,心思细腻,书读得最好,一手字已初具风骨,只是偶尔看向那最前排的刘封时,眼神会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再往下,八岁的孙匡、七岁的曹彰、关兴、吕侯。以及今年刚入学,还拖着鼻涕的四岁曹植、张苞,以及年仅三岁,被乳母抱来旁听,大部分时间都在玩自己手指或打瞌睡的刘禅和关索。
回想起两年前,刘封初入皇学时,那可真是一场地动山摇。他就像一只被放入精美瓷器店的小牛犊,对所有事物充满好奇,且破坏力惊人。揪过孙翊精心打理的发髻,抢过曹彰视为宝贝的木刀,最过分的一次,是看中了曹丕腰间一枚通体莹润、毫无杂质的玉佩——那是他母亲卞夫人亲自为他佩戴上的,寓意平安。刘封觉得好看,伸手便要去拿,嘴里还嚷嚷着:“给我玩玩!”
曹丕那时虽年幼,却极重物什,尤其珍视母亲所赠之物。他当即护住玉佩,脸色涨得通红,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抗拒,若非顾及对方身份,几乎要动手推开他。自那以后,曹丕对刘封更是敬而远之,心底那点因身份差异而产生的芥蒂,又深了几分。
然而,时光如水,能冲刷棱角,亦能滋养情谊。两年的光阴,在郑玄春风化雨般的引导和日复一日的规矩约束下,刘封那块顽石,虽未变成美玉,却也磨去了不少扎人的尖角。他依旧开朗,依旧像个小太阳般散发着似乎永不枯竭的热情和活力,上课时小动作不断,下课第一个冲出学堂,但他不再会无故抢夺他人的心爱之物,学会了用“商量”的口吻,也懂得了在郑玄提问时,哪怕答错,也要站起来认真回答。
曹丕冷眼旁观,渐渐也看出了些门道。这太子,本性确实不坏,甚至可以说颇为赤诚。他抢东西,并非出于恶意或占有欲,纯粹是觉得好玩,想要分享,只是方式粗暴。他调皮捣蛋,也多是精力过剩,并非存心挑衅规矩。而且,刘封有个极大的优点——不记仇。无论前一天被郑玄罚抄书罚得如何龇牙咧嘴,第二天依旧能笑嘻嘻地凑过来,问曹丕某个字怎么读,或者兴致勃勃地讲述他昨天又发现了宫苑里哪个角落有鸟窝。
这一日,郑玄讲授《诗经·小雅》中的“鹿鸣”篇,阐发君臣宴乐、礼贤下士之意。刘封听得半懂不懂,在座位上扭来扭去,目光早已飘向了窗外那几只跳跃的麻雀。郑玄轻咳一声,目光扫过,刘封立刻挺直腰板,做认真状,只是那眼珠还在滴溜溜乱转。
曹丕坐在他侧后方,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那份因玉佩事件留下的厌烦,不知不觉又淡了几分。他注意到,刘封虽然多动,但郑师要求背诵的篇章,他磕磕绊绊总能背下来;要求写的字,虽然歪歪扭扭像蚯蚓爬,却也一笔一划尽力去写。
课间休息时,孩子们一窝蜂涌到堂外庭院。曹彰立刻和关兴、张苞凑到一起,比划起拳脚,呼呼喝喝。孙翊则负手站在廊下,看着他们,颇有几分小大人的模样。吕侯怯生生地跟在孙匡身后。曹植则拉着乳母,指着杏花苞问个不停。刘禅和关索被乳母抱在怀里,好奇地看着哥哥们。
刘封自然是闲不住的,他先跑去看了看曹彰他们的“比武”,觉得无趣,又凑到孙翊身边,仰着头问:“孙三哥,你父亲在巢湖,是不是天天坐大船?比邺城的楼船还大吗?”
孙翊对他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早已习惯,耐着性子解释道:“巢湖战船乃楼船、艨艟,与邺城漕运之船制式不同,重在速度与冲击……”
刘封听得似懂非懂,但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向往。他又跑到正安静坐在石凳上看书的曹丕身边,一屁股坐下:“曹二哥,你看的什么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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