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三军会猎龙虎聚(1/2)

阳曲废城的断壁残垣,在暮色四合中如同巨兽的骨骸,沉默地见证着白昼的惨烈厮杀。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硝烟与焦土混合的死亡气息。关羽的青龙卫锋矢营已退入这座废弃城池的断垣之间,依托着残存的矮墙和夯土台基,构筑起临时的防御。篝火在避风的角落点起,橘红色的火苗舔舐着黑暗,映照着士卒们疲惫却警惕的脸庞,也映着满地横陈的伤兵和收敛整齐、覆盖着粗布的阵亡者遗体。军医和辅兵穿梭其间,压抑的呻吟与金疮药刺鼻的气味在寒风中飘荡。

吕布和他的残部被安置在一处相对完整的院落里。七八名伤痕累累的汉子围着一堆篝火,默默地撕咬着干硬的肉脯,用烈酒清洗着伤口,眼神空洞地望着跳跃的火苗。白日的激战,同袍的凋零,家园的沦丧,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心头。吕布靠坐在半堵断墙下,方天画戟斜倚在身侧,戟刃上的血污已凝结成暗红的冰晶。他赤色的战甲破损不堪,肩头的旧伤因连番恶斗而崩裂,被胡乱捆扎的布条下渗出暗红的印记。他闭着眼,眉峰紧锁,仿佛在对抗着身体与精神的双重疲惫。关羽那冰冷如刀的话语——“武艺尚可,然行事狂躁,不知进退”——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挫败感、不甘、以及对那恐怖武力的忌惮,在他桀骜的胸膛里翻腾冲撞。他从未如此狼狈,也从未感到如此……无力。

“呜——呜——呜——”

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号角声,如同远古巨兽的呜咽,骤然从北方的夜幕深处传来!这号角声不同于休屠狼骑的尖锐,它更浑厚、更苍凉,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来自幽冥的凶煞之气!

吕布猛地睁开眼,凤目中瞬间爆射出警惕的凶光!他一把抓起方天画戟,霍然起身!周围的残兵也如同受惊的豹子,瞬间抄起兵器,眼神惊疑不定地望向北方。

“是胡狗杀回来了?!”断臂亲兵嘶声道,声音带着惊惧。

关羽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残破的院门口,绿袍在夜风中微拂。他面色沉静,凤目望向号角传来的方向,非但没有丝毫紧张,反而嘴角似乎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

“非也。”关羽的声音平静无波,“是翼德到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北方漆黑的地平线上,骤然亮起无数跳动的火把!火光迅速蔓延,连成一片汹涌的火海!紧接着,沉闷如滚雷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震得脚下的大地都在微微颤抖!一股浓烈得令人窒息的凶煞之气,如同无形的狂潮,随着那火海雷音,排山倒海般压来!

火光渐近,终于照亮了那支恐怖的军队!

当先一骑,如同移动的黑色山岳!乌骓马神骏非凡,马背上那员大将,身披玄铁重甲,外罩半旧的熊皮大氅,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浓眉倒竖,正是张飞张翼德!他手中那柄造型狰狞、通体缠绕着不祥黑气的玄蛇吞日矛,在火光的映照下,仿佛一条随时欲择人而噬的凶煞玄蛇!他周身散发出的狂暴气势,比白日里的吕布更甚数倍,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仅仅一个眼神扫过,便让吕布麾下那些百战余生的老兵都感到一阵心悸的寒意!

张飞身后,是两千名同样身披玄甲、背负强弓劲弩的玄蛇骑!他们沉默如铁,眼神却如同饥饿的狼群,闪烁着嗜血的凶光。战马喷吐着浓重的白气,铁蹄踏碎冻土,每一步落下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整个队伍弥漫着一股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令人胆寒的凶戾之气!

更令人侧目的,是玄蛇骑阵前那支不足两百人的小股部队。他们身披统一的铁灰色皮甲,沉默得如同没有生命的岩石。没有呼喝,没有交谈,甚至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他们背负着样式奇特的强弩,腰悬短柄战斧和环首刀,行动间整齐划一,如同精密的杀戮机器。为首一人,身形精悍如铁,面容冷硬如石刻,眼神锐利如鹰隼,正是高顺!他手中并无显眼兵刃,但那股沉凝如山、惨烈决绝的“陷阵”死气,却比张飞的狂暴凶煞更加内敛,也更加令人心头发冷!

“哈哈哈!二哥!俺老张来了!”张飞那炸雷般的狂笑声瞬间撕裂了夜的寂静,也驱散了吕布残兵心头的最后一丝阴霾。他策马冲到关羽近前,乌骓马人立而起,长嘶震天!玄蛇矛指向阳曲废城,“他奶奶的!休屠狗崽子呢?跑哪儿去了?敢欺负到俺二哥头上!看俺老张不把他们屎都捅出来!”他豹眼圆睁,扫视着战场遗留的痕迹,看到那些覆盖白布的阵亡者遗体,凶光更盛,“狗日的!杀我汉家儿郎!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关羽看着风尘仆仆却战意冲天的三弟,微微颔首,言简意赅:“句虎伏兵已被击退,折损数百。兰须卜狡诈,必有后手。此地不宜久留,需等大哥中军抵达,再图进取。”他的目光掠过杀气腾腾的玄蛇骑,在那支沉默的铁灰色队伍上稍作停留,“高顺也来了,甚好。”

高顺策马上前,对着关羽抱拳行礼,动作干净利落,声音如同两块生铁摩擦:“关将军。陷阵营,奉命听调。”眼神锐利依旧,毫无波澜。

吕布站在断墙的阴影里,看着眼前这支突然出现的、气势滔天的生力军,心中震撼无以复加!张飞那如同人形凶兽般的狂暴气势,让他感到了久违的、棋逢对手的兴奋与战栗!而那支沉默的“陷阵营”,更是给他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这些人,仿佛只为杀戮而生!这就是雁门刘玄德麾下的精锐?这就是一年前屠灭拓跋部、威震北疆的力量?!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有惊叹,有向往,更有一种被边缘化的失落。

张飞的目光这时才落到吕布身上,豹眼上下打量着他那身破烂赤甲和染血的方天画戟,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带着几分审视和毫不掩饰的狂放:“嘿!你就是那个在晋阳城下劈了句龙半边膀子的吕布?好小子!有种!够狠!像条汉子!”他蒲扇般的大手一指,“跟俺老张说说,咋跟这群狗崽子干起来的?杀得痛快不?”

吕布被张飞这直来直去的豪爽所感,胸中憋闷稍解,抱拳沉声道:“张将军谬赞!布乃晋阳守军百夫长,城破后率残部游击至此。白日遭遇休屠秃鹫哨探围攻,幸得关将军解围,后又合力击退句虎伏兵。”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杀得痛快!恨不能屠尽胡狗!”

“好!对俺老张脾气!”张飞用力一拍大腿,声震屋瓦,“等俺大哥来了,点齐兵马,杀他娘的!把这帮休屠狗崽子连根拔起!”

翌日,晌午。

北方的地平线上,再次腾起烟尘。这一次的声势,比昨夜张飞到来时更加雄浑厚重!没有玄蛇骑那种冲天的凶煞戾气,却带着一种如山如岳的沉凝与磅礴!一面巨大的“刘”字大纛,在风中猎猎狂舞!大纛之下,一支军容鼎盛、步骑结合的大军,如同移动的钢铁丛林,缓缓压向阳曲废城。

中军核心,刘备一身玄色鱼鳞细铠,外罩半旧青色披风,腰悬雌雄日月剑,端坐于一匹白马之上。他面容沉静,目光深邃,扫过这片饱经蹂躏的土地和断壁残垣,眼中蕴含着深沉的悲悯与不容置疑的决断。身旁,沮授青衫纶巾,气质渊深,目光如电,不断扫视着周围的地形和军阵调度。后方,是张辽统领的两千阴馆郡兵精锐,押运着庞大的粮草辎重车队,行动间井然有序,稳如磐石。

“大哥!”“主公!”关羽、张飞、高顺等人早已率部在废城外列队相迎。看到刘备大纛,张飞第一个按捺不住,策马迎上,声如洪钟。关羽亦策马上前,抱拳行礼。高顺则在其陷阵营队列前,肃然抱拳。

刘备勒住战马,目光扫过关张二人,看到他们虽风尘仆仆却精神奕奕,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他的目光随即落在张飞身后不远处,那道如同标枪般挺立、却难掩疲惫与桀骜的赤甲身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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