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雏凤清音韵万千（1/2）

正月十六，元夜的喧嚣与绚烂如同退潮般从邺城散去，留下的是一片略显宁静、却又充满新生气息的清晨。积雪消融，湿润的青石板路反射着初升的朝阳，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残存烟火气混合的味道。对于这座帝国的都城而言，狂欢已然结束，秩序与耕耘重回主题。其中，作为文教重地的冀州书院，也在这一日正式结束了年假，门户重开，迎接返校的学子与讲学的先生。

一大早，司马徽便整理好衣冠，带着庞统、徐庶、石韬三位弟子，离开了暂居的客栈，向着位于邺城东南隅的冀州书院走去。此行既是礼节性的拜访书院院长郑益，也是让弟子们见识一下这北方最高学府的气象。

冀州书院并非位于繁华市井，而是依着一处小小的土岗而建，周围松柏环绕，环境清幽。白墙黑瓦，飞檐斗拱，建筑风格古朴大气，虽无雕梁画栋的极致奢华，却自有一股庄严肃穆、积淀深厚的学术气息。门前一方巨石，上刻“冀州书院”四个遒劲大字，乃是蔡邕亲笔所题。

尚未进门，便已能听到院内传来的朗朗读书声与清越的钟鸣，令人心神为之一肃。

“冀州书院，果然名不虚传，气象不凡。”司马徽驻足门前，微微颔首。他在汝南主持豫州书院，深知创办一所一流书院的艰辛，见到冀州书院如此规模与气象，心中不免生出比较与钦佩之意。

庞统依旧是那副好奇又略带挑剔的模样，眨着眼睛打量着周围：“比我们汝南的书院是要大些，却不知里面讲学的先生水平如何？”

徐庶则更关注实际，低声道：“此处地势略高，视野开阔，若有歹人，不易靠近，倒是清静读书的好地方。”他昔年游侠生涯养成的习惯，使其对环境安全有着本能的评估。

石韬则是满脸向往，规规矩矩地跟在司马徽身后。

通禀之后，书院院长郑益亲自迎出。郑益年约三旬，相貌儒雅，眉宇间有其父郑玄的沉静之风，但更多了几分干练与务实。他深知司马徽乃当世名士，父亲郑玄亦对其颇为推崇，故而礼数极为周到。

“德操先生大驾光临，书院蓬荜生辉！益未能远迎，还望恕罪！”郑益拱手施礼，态度谦和。

司马徽连忙还礼：“郑院长客气了！徽冒昧来访，叨扰清静了。久闻冀州书院在郑院长主持下，学风昌盛，人才辈出，特携几个不成器的弟子前来见识学习。”

双方寒暄着步入书院。院内布局开阔，分为讲经堂、藏书楼、论辩台、学子斋舍等多个区域。此时，不少学子正穿梭其间，或捧书疾行，或三五成群低声讨论，人人脸上皆带着专注与求知的神情。与元夜街市的喧嚣相比，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充满了思想的静谧与活力。

郑益一边引路，一边介绍着书院的概况：“书院秉承家父‘通经致用’之训，不仅教授五经，亦设有算学、律法、农工、甚至初步的兵策舆地之科。陛下与政事堂诸公亦常关心书院，期望能培养出真正能治理地方、辅佐朝廷的实干之才。”

司马徽仔细听着，不时提问，对冀州书院这种强调“致用”的办学理念深表赞同。庞统、徐庶、石韬也竖起耳朵，这种将经典学问与现实政务相结合的思路，对他们而言颇为新颖。

行至藏书楼下，但见楼高五层，飞檐翘角，藏书之丰，令人叹为观止。郑益不无自豪地说道：“此楼藏书，除朝廷调拨、各方捐赠外，家父亦将毕生收集、校勘之珍本、孤本尽数捐于此处。卢公生前亦多有馈赠。可谓集海内之精华。”

正当众人感慨之际，旁边一座开放的“论辩台”上，传来一阵清朗而沉稳的辩论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只见台上，数名年轻学子正在就“王道与霸道之辩”进行切磋。其中一人，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目光睿智，引经据典，条分缕析，正是诸葛亮。而他的对面，则是曹铄、卢毓等人。

诸葛亮正侃侃而谈：“……故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国；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霸道恃力，虽可强一时，然民心未附，终非长久；王道依德，施仁政，安百姓，看似迂缓，实为根基。譬如陛下平定河北，非纯恃兵锋，更赖安民之策，度田检籍，使耕者有其田，此即王道德政之实践也……”

他的论述，不仅引述经典，更能联系当下朝廷政策，言之有物，逻辑严密，引得台下不少学子点头称是。曹铄则从军事与现实角度提出一些质疑，双方你来我往，气氛热烈而有序。

庞统在台下看得眼睛发亮，他本性就好辩，见到如此精彩的场面，顿时有些按捺不住。他扯了扯司马徽的衣袖，低声道：“老师，那便是昨日元夜见过的诸葛亮？果然有些门道。弟子想去会他一会！”

司马徽深知庞统之才，亦知少年人争强好胜之心，微笑道：“切磋学问，原是好事。但需记住，辩的是道理，非争一时之长短。”

得到老师首肯，庞统立刻精神抖擞，也不等引见，便几步登上论辩台，对着诸葛亮等人拱手道：“诸位兄台请了！在下汝南庞统，适才闻听高论，心痒难耐，冒昧打扰，不知可否容我也置喙一二？”

诸葛亮见是昨日有一面之缘、才思敏捷的庞统，并无不悦，反而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从容还礼：“原来是庞兄，昨日灯会领教兄台捷才，欢迎之至。请畅所欲言。”

曹铄、卢毓等人也认得庞统，纷纷示意欢迎。

庞统也不客气，开口便直指核心：“诸葛兄方才论及王道霸道，推崇德政，自是正理。然统有一问：当今天下，虽北方初定，然东南有伪帝袁术割据，荆州刘表观望，益州刘璋暗弱，西域虽设都护，然根基未稳。此等情势，若纯讲王道德化，恐缓不济急。昔日齐桓晋文，尊王攘夷，亦借霸道之力，而成春秋首霸，匡扶周室。可见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王道霸道，岂可截然两分？当并行不悖，刚柔并济方是！”

他这番话，角度刁钻，结合现实局势，对诸葛亮纯讲王道的观点提出了有力挑战。台下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向诸葛亮，看他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