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祁连雪冷砺羌锋(1/2)
凛冬的祁连山北麓,寒风如刀,卷着细碎的雪沫,刮过荒凉的原野与起伏的丘陵。自苍松城归降后,汉军前锋在夏侯渊与李典的率领下,一路向西,兵锋直指武威最后的东部屏障——显美。然而,军情的传递总是快过军队的移动。就在夏侯渊部稳步推进的同时,来自后方曹操大营的八百里加急军报,由一队风尘仆仆、甲胄覆霜的斥候送到了夏侯渊手中。
军报是曹操亲笔所书,字迹凝重:“据金城、陇西多方哨探急报,烧当羌王迷当,已尽起本部及附属羌骑两万余,自大小榆谷东出,其先锋已过安夷,动向不明,极可能意图穿插湟水、浩亹水河谷,迂回袭扰我军侧后粮道。妙才、曼成:显美之事,可缓图之;务必分兵扼守要隘,谨防羌骑截断归路,尤要确保乌鞘岭通道无虞!我军主力已加速前行,不日即至。”
帅帐之内,炭火盆噼啪作响,却驱不散骤然降临的凝重。夏侯渊猛地将军报拍在案上,虎目圆睁:“迷当这老羌!前番做缩头乌龟,如今见秃发势危,倒敢伸出头来了!两万骑……好大的手笔!”
李典接过军报细看,眉头紧锁,沉吟道:“将军,迷当此来,正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他惧我平定武威后,下一个便轮到他。两万羌骑,若任其肆虐于我军侧后,则前线军心必乱,粮道危殆。都督所言极是,显美小城,暂不足虑,确保后路与粮道畅通,方是眼下第一要务。”
“曼成有何高见?”夏侯渊虽躁,却非不识大体,强压下立刻找迷当决战的冲动,看向李典。
李典走到悬挂的舆图前,手指划过祁连山北麓与湟水流域的交界地带:“迷当欲袭我粮道,其路径不外乎两条:一是自安夷东北,沿湟水支流北上,威胁我自陇西至乌鞘岭的补给线;二是自安夷向东,再折向北,穿过南山隘口,直扑我大军侧翼,甚至可能试图与武威城内的秃发匹孤取得联系,内外夹击。”
他顿了顿,指尖重点在几个关键位置:“无论其走哪条路,有几个地方是必经或必争之地。一是野狼隘,位于湟水北岸,是北上乌鞘岭方向的要冲;二是响水口,是南山羌地通往武威前线的关键隘口;三是风陵渡,位于浩亹水上游,若羌骑由此渡河北上,可直插我军主力与前锋之间。”
夏侯渊目光随着李典的手指移动,缓缓点头:“不错!这几个地方,必须守住!只是……我军兵力,前锋一万五千,还要围困显美,若分兵把守,恐力有未逮。”
李典道:“围困显美,无需太多兵力,留三千步卒,多设旌旗,虚张声势即可。其余兵马,可分作三支。一支由末将率领,疾驰野狼隘,构筑营垒,严防羌骑北上断我岭后之路。一支需一勇悍之将,守住响水口,此处直面羌骑主力兵锋,压力最大。最后一支,由将军亲自坐镇,作为机动,既可策应响水口,亦可监视显美,并随时支援各方。”
夏侯渊沉吟片刻,断然道:“好!就依曼成!响水口关系重大,非勇将不能守……”他目光扫过帐下诸将,最终落在刚调来的曹昂身上,闪过一丝犹豫,随即化为决断,“曹昂!”
曹昂心头一震,立刻出列抱拳:“末将在!”他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紧。
“命你率两千步卒,一千骑兵,即刻出发,抢占响水口!务必据险而守,没有我的将令,纵战至一兵一卒,也不得后退半步!你可能做到?”夏侯渊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曹昂。
这是曹昂首次被赋予独当一面的守御重任,而且是在如此关键的节点,面对的可能是数倍于己的羌骑主力。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朗声道:“末将领命!响水口在,曹昂在!响水口失,曹昂死!”
夏侯渊深深看了他一眼,重重一拍他肩膀:“好!记住你的话!去吧!”
曹昂不再多言,行礼后转身大步出帐,点齐兵马。不过半个时辰,这支三千人的队伍便顶着寒风,脱离主力,向着东南方向的响水口疾驰而去。
李典也随即点兵,前往野狼隘布防。夏侯渊则自率主力,在显美与响水口之间择地扎营,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猛虎,密切关注着两个方向的动静。
就在汉军紧急调整部署的同时,烧当羌王迷当亲率的两万羌骑,如同决堤的洪水,已然涌出了南山羌地。迷当本人,骑着一匹神骏的青海骢,身披厚重的牦牛皮裘,头戴插着雄鹰羽毛的铁盔,苍老而精悍的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狠厉。
“前军到哪里了?”他声音沙哑地问身边的千夫长。
“回大王,前军五千骑,由狼莫率领,已抵达响水口以南三十里处的草甸子,正在休整马匹,预计明日午时便可对响水口发动进攻!”
“狼莫……”迷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狼莫是他的侄子,勇猛剽悍,在羌人中素有威名,但性子也最为急躁好斗。“传令给狼莫,告诉他,响水口是打通与秃发匹孤联系的关键,也是震慑汉军的关键!让他给我不惜代价,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来!我要让曹操的后院,燃起冲天大火!”
“是!”
然而,迷当并不知道,他寄予厚望的先锋狼莫,此刻正陷入一种被轻视激怒的暴躁情绪中。狼莫今年刚满三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臂力过人,能开强弓,在烧当羌中号称“第一勇士”。他接到迷当的命令时,正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割着烤熟的羊腿,闻言不屑地哼了一声:“响水口?听说守将是个汉人娃娃,叫什么曹昂?是那曹操的儿子?哈哈,汉人是没人了吗?让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守这等要地?真是天赐我狼莫立功扬名的机会!”
他狠狠咬下一块羊肉,囫囵吞下,对传令兵吼道:“回去告诉大王,明日太阳落山之前,我必提着那曹昂小儿的头颅,到响水口上喝酒!”
翌日,午时刚过。响水口。
此地名不虚传,两山夹峙,一道湍急的溪流从山谷中穿过,水声哗啦,在山谷间回荡,故而得名。汉军抵达后,曹昂立即勘察地形,将主力部署在峡谷北侧较为平缓、易于通行的一侧山口,依着山势抢修了一道简陋但坚固的土木营垒,壕沟、拒马一应俱全。营垒居高临下,控扼着通往北方的唯一通道。另一侧山口更为陡峭,他只派了少量哨探监视。
寒风卷着雪粒,打在守军将士的脸上、盔甲上,冰冷刺骨。曹昂按剑立于营垒后的望楼上,目光紧紧盯着南方山谷的入口。他身上穿着普通的校尉铠甲,与士卒并无二致,唯有那沉稳的目光和紧抿的嘴唇,透露出与年龄不符的凝重。
“都尉,羌骑来了!”身旁的斥候校尉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曹昂极目远眺,只见南方地平线上,先是出现了一条蠕动的黑线,随即,那黑线迅速扩大、变粗,最终化作了漫山遍野的羌骑!他们没有严整的队形,如同铺天盖地的蝗虫,马蹄践踏着枯草与薄雪,发出沉闷的雷鸣般的声响,伴随着尖锐的唿哨和怪叫,带着一股原始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向着响水口汹涌而来!
为首一将,格外显眼,身材魁梧,披散着头发,脸上涂着诡异的油彩,挥舞着一柄巨大的弯刀,正是烧当羌先锋狼莫!
“弓箭手准备!”曹昂的声音通过传令兵,清晰地传到营垒各处。弓弩手们屏息凝神,将箭矢搭上弓弦或弩臂,冰冷的金属箭头在黯淡的冬日下闪烁着寒光。
羌骑并未立刻发动冲锋,而是在汉军弓弩射程之外缓缓展开,狼莫策马出阵,来到营前约一箭之地,用生硬的汉语高声叫骂:“营里的汉狗听着!我乃烧当羌狼莫!叫那曹操的儿子曹昂出来受死!若肯献关投降,饶你们不死!否则,待我打破营垒,鸡犬不留!”
粗野的辱骂和挑衅在寒风中回荡,一些汉军士卒脸上露出愤慨之色。曹昂面色沉静,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看着狼莫在那里耀武扬威。他牢记李典的教导和夏侯渊的将令——坚守!挫敌锐气!绝不轻易出战!
狼莫见营中毫无反应,连一声回骂都无,仿佛一拳打在了空处,不由得怒火更炽。他认为这是汉军怯懦,更是对他“烧当第一勇士”的蔑视。
“无胆鼠辈!既然不敢出来,那就等着被踏成肉泥吧!”狼莫怒吼一声,弯刀向前一挥,“儿郎们!杀光这些汉狗!第一个冲进营垒的,赏汉女十名,牛羊百头!”
“嗷呜——!”羌骑们发出狼嚎般的怪叫,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开始策动战马,先是小跑,继而速度越来越快,最终形成了巨大的冲锋浪潮,向着汉军营垒猛扑过来!万马奔腾,大地为之震颤!
“稳住!听我号令!”曹昂的声音依旧平稳。他紧紧盯着冲锋的羌骑,计算着距离。
三百步……两百五十步……两百步!
“弩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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