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陇西烽火淬金戈（1/2）

话分两头，且说曹昂辞别邺都，一路西行，心境与东去的关平又是不同。他取道雒阳，并未多做停留，只是遥望南都宫阙，心生感慨，旋即穿过重新焕发活力的长安，沿着渭水河谷，一路奔赴凉州。越往西走，天地愈发辽阔，景色也从中原的繁庶渐变为苍凉雄浑。黄土沟壑，塬峁纵横，秋风卷着沙尘，带着与邺城截然不同的凛冽与粗粝。

冀县为汉阳郡治，亦是征西将军、凉州都督曹操的帅府所在。然而，这里并非凉州州治。凉州刺史段煨坐镇于更西方的陇县，总揽金城、陇西、武都、汉阳这朝廷实际掌控的四郡民政，安抚流民，劝课农桑，为前线提供粮秣补给。而曹操则坐镇冀县，直面陇山，扼守关中通往凉州的咽喉，军事意义极为重大。

曹昂抵达冀县时，看到的是一座完全为战争服务的坚城。城墙高大厚实，以黄土夯筑，历经战火，斑驳沧桑。城头旌旗林立，除了汉军赤旗外，还有“曹”字将旗迎风招展。城内街道布局简单，兵营、武库、马场、工匠坊占据了大部分区域，空气中弥漫着牲口、皮革和金属的气息，往来行人多是军士、役夫，神色匆匆，面容被风沙磨砺得粗糙而坚毅。

在都督府中，曹昂终于见到了久违的父亲曹操。与关羽的威严内敛不同，曹操见到风尘仆仆的长子，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与复杂，但很快便被一种沉静如水的凝重所取代。凉州的局势，远比东方复杂和严峻。

“昂儿，你来了。”曹操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沉稳，“一路辛苦。凉州不比中原，此地乃四战之地，虎狼环伺。”他指着悬挂的巨幅凉州舆图，上面清晰地标注着各方势力。“朝廷虽复金城、陇西、武都、汉阳四郡，并向北控制了安定郡南部，然北有匈奴、羌胡盘踞安定北部，虎视眈眈；西北有鲜卑秃发等部占据武威、张掖、酒泉、敦煌，控扼河西走廊，西域都护府更是音讯断绝，形同虚设；西南诸羌、南山氐族，亦非全然恭顺。前几年肃清四郡内部，迁胡填汉，虽暂得安稳，却也如同捅了马蜂窝。如今我等掌控日增，那些被驱离安居之地的胡族，还有那些担忧我等势力西扩、北上的部落，岂能坐视？烽烟将起，已是必然。”

没有过多的温言抚慰，曹操直接安排了曹昂的去处：“你惇叔驻守安定郡高平城。高平坐落在清水河上游，乃安定郡北之要塞，城北便是匈奴、羌胡杂居控制的荒漠草原，直面羌胡，战事最为频繁凶险。你明日便启程，去他军中，做一名普通士卒，亲身体验何为边塞血战。”

曹昂心中早有准备，肃然应道：“孩儿明白！定不负父亲期望！”

次日，曹昂仅带少量随身物品，在一队骑兵护送下，北上前往安定高平。高平城坐落于清水河上游，地势高亢，宛如一颗钉子，牢牢楔入北部胡族的活动区域。城墙虽不甚高大，却异常坚固，以黄土混合草筋夯筑而成，历经多次攻防，墙体上布满箭孔与修补的痕迹。城外壕沟深阔，箭楼、烽燧林立，处处透着一股边塞铁血与孤悬在外的紧张气息。

夏侯惇见到曹昂，目光锐利，虽闪过一丝长辈的慈蔼，但随即板起面孔，严格按照曹操的吩咐，将曹昂编入了一个普通的步兵屯中，成为一名新兵，与来自凉州本地、关中乃至流落至此的中原士卒同吃同住，没有任何特殊待遇。

军中的生活艰苦而枯燥。每日天不亮便要起床操练，队列、阵型、弓弩、格斗……每一项都要求严格。伙食粗粝，多是粟米饭团配上些咸菜、豆羹，偶尔有些肉干已是难得。住宿则是大通铺，空气中弥漫着汗味、脚臭和皮革的气息。起初，曹昂极不适应，但他牢记父亲教诲，咬牙坚持，默默观察，努力学习。他放下身段，与普通士卒一同劳作、操练，听他们讲述与胡虏交战的故事、边塞生存的经验，渐渐融入了这个集体。一些老兵见他虽是贵胄子弟却无骄矜之气，肯吃苦，也慢慢愿意与他交谈。

就在曹昂逐渐适应军旅生活之时，战争的阴云已骤然压境，而且来得比他预想的更为猛烈和多线！

首先是西北方！占据武威的鲜卑首领秃发匹孤，这个与曹操交手数次的老对手，趁着秋高马肥，悍然集结本部及附属部落骑兵数千，越过乌鞘岭沿着庄浪河南下，猛攻金城郡治允吾城！几乎同时，北方安定郡高原上，义渠羌王无戈天刀，联合了北地的匈奴部落，组成联军，南下直扑夏侯惇驻守的高平！一时间，凉州北方东西两线同时告急！

烽火台接连燃起狼烟，警讯如同雷霆般迅速传遍凉州。

曹操坐镇冀县，接到东西两线急报，目光锐利如刀。他迅速判断局势：“秃发匹孤狡诈，攻我金城，意在切断我与陇西联系，并威胁后方；无戈天刀与匈奴联军兵犯高平，乃是牵制元让，使我不能西援！而且……”他目光扫向舆图上金城以西更遥远的地区，“秃发和无戈天刀都动手了，那个盘踞在大小榆谷的烧当羌王迷当，岂会甘于寂寞？只怕此刻正在集结兵马，蠢蠢欲动，随时可能东进，与秃发匹孤呼应，夹击妙才！”

局势危急，刻不容缓。曹操沉声下令：“传令夏侯渊，固守允吾，挫敌锐气，谨防西面烧当羌！传令庞德，陇西兵马随时待命，策应金城！传令阎行，武都方向严加戒备！令夏侯惇，高平乃北线关键，务必死守，不得有失！” 他必须同时应对西、北两个方向的强敌，还要分心警惕西南潜在的威胁。

高平城内，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斥候带来消息，义渠羌王无戈天刀与匈奴联军，骑兵过万，旌旗蔽日，正滚滚而来。夏侯惇目光沉静，毫无惧色，立即召集麾下将校，部署防务。城墙加固，滚木礌石、火油金汁准备就绪，弩箭上弦，军民同心，准备迎战。所有人都明白，高平若失，北线洞开，胡骑便可肆虐安定，威胁汉阳侧翼！

曹昂所在的新兵屯也被编入了守城序列，负责一段城墙的协防。听着北方原野上隐约传来的、如同闷雷般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和胡人特有的号角声，看着身边老兵们虽然面色凝重却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守城器械，曹昂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既有初次临阵的紧张，也有一种难以抑制的亢奋。他终于要直面真正的战争了！

这一日，黎明时分，天际刚刚泛起鱼肚白，北方地平线上，烟尘滚滚，如同沙暴降临！羌胡联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