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雏鹰离巢各西东（1/2）

章武五年的秋色，似乎比往年来得更深一些。金黄的落叶铺满了邺城宽阔的街道，也悄然染上了一群年轻人心头的别绪。相较于冰井台内那些尚不知愁滋味的幼童，他们的兄长姐姐们，已然开始品尝成长带来的抉择与分离。

十七岁的曹昂，身姿挺拔，眉宇间已褪去稚嫩，多了几分与其父曹操相似的沉毅。然而，此刻他站在自家庭院的习武场上，手持长枪，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远方。他羡慕已能征战沙场的马超，更羡慕能在江淮前线、随父孙坚劈波斩浪的孙策。那股自几年前见识过边塞烽火、军阵威严便深植于心的从军渴望，如同地下的熔岩，随着年岁增长，愈发炽热难耐。这偌大的邺城，繁华安宁，却仿佛一个精致的鸟笼，让他感到束缚。

幸运的是，他并非独自承受这份成长的躁动。在这几年里，他与他无比敬仰的青龙将军关羽的长子——关平，成为了莫逆之交。关平年岁与他相仿，性格沉稳坚毅，承袭了其父的武艺与气度，却少了几分关羽的孤高冷傲，更显亲和。两人一同读书，探讨兵法；一同习武，切磋技艺；一同畅谈天下大势，理想抱负。在彼此身上，他们找到了共鸣与支撑，那份投军报国的决心也愈发坚定。常常陪伴在他们身边的，是曹昂体弱多病、却聪慧文静的弟弟曹铄。曹铄无法像兄长那样挥汗如雨地练武，便总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看书，或是为他们鼓劲，眼中带着对兄长勇武的钦佩，也藏着一丝因自身条件所限而无法同行的黯然。

或许是感受到了长子们日益强烈的渴望，也或许是认为雏鹰终须经历风雨。在这一年的秋日，曹操从凉州、关羽从徐州，几乎同时向邺都上了奏表，内容出奇一致：恳请陛下准许曹昂、关平至军中历练。刘备览表，欣然应允。消息传来，曹昂与关平激动不已，多年的期盼终于成真。一个将西行凉州，投身父亲麾下，直面羌胡烽烟；一个将东赴徐州，追随父亲脚步，镇守大汉东疆。

离别之日，定在一个天高云淡的清晨。邺都南门外，长亭畔，聚满了送行之人。没有盛大的仪仗，却充满了家人挚友的深情厚谊。

关羽的妻子胡金定，一身利落的劲装，眼圈微红，却强忍着泪意，仔细为关平整理着行装，一遍遍叮嘱着在外要听父亲的话，注意安危，絮叨中满是母亲的牵挂。曹操的正室丁尚涴携着妾室卞玲珑一同前来。丁尚涴虽非曹昂生母，但自曹昂、曹铄、曹灵的生母刘夫人早逝后，她便将这兄妹三人视若己出，悉心抚养长大。此刻，她拉着曹昂的手，眼中满是不舍与担忧，反复检查着他的衣甲弓马，生怕有丝毫疏漏。卞玲珑则温柔地站在一旁，照顾着同来的曹铄和年纪尚小的曹灵，她与丁夫人因共同抚养这几个孩子，感情甚笃。

更令人动容的是，天子刘备与皇后刘玥，竟也身着便服，悄然前来。刘备拍着曹昂和关平的肩膀，目光中充满期许：“好男儿志在四方！去了军中，勿要坠了父辈威名，更要虚心学习，体恤士卒。朕在邺都，等着听你们建功立业的好消息！”刘玥则细心地将准备好的常用药品、御寒衣物交给两位少年，温言嘱咐他们保重身体。

就连在宫中担任宿卫的马超，也特意告假赶来。他用力捶了一下曹昂的胸口，笑道：“阿昂，可算等到这一天了！凉州风沙大，酒烈，敌人也凶，去了别给我和马岱丢脸！”又对关平说，“阿平，东海之滨，亦要小心风浪！”虽是玩笑，却饱含着战友般的祝福。

曹铄安静地站在一旁，脸色因激动和离别而微微泛红，他上前将一卷自己手抄的兵书塞到兄长手中：“兄长，军中多险，谋定后动。此书或可参详。”曹灵则依依不舍地拉着曹昂的衣角，稚声问：“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在一片叮咛、祝福与略显伤感的氛围中，曹昂与关平翻身上马，向着送行的亲人挚友，郑重抱拳行礼。少年意气，混合着对未来的憧憬与对故土亲人的不舍，最终化为一声清叱，策马扬鞭，身影逐渐消失在官道的尽头，一个向西，一个向东。

送走两人，众人各自散去，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离别的愁绪。曹铄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径直去了冀州书院。今日是书院经历改名风波后，重新开学的日子。

此前，随着太学正朔迁往雒阳，邺城原太学更名为“冀州书院”。朝廷下诏，原有学子可自行选择是追随管宁前往雒阳太学，还是因家室、路途等原因留在邺都，于冀州书院继续学业。许多仰慕管宁或欲求太学正统名分的学子选择了南下，但也有相当一部分留了下来。曹铄因身体孱弱，不耐长途跋涉，加之对邺都环境熟悉，便选择了留在冀州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