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政令初行波澜兴（2/2）

老郎官雷厉风行，下令依据真实情况重新造册。一些豪强纷纷使出软钉子：或借口春耕在即，农户无暇配合；或声称古老地契遗失，难以核对；甚至暗中指使家奴地痞，骚扰、恐吓那些愿意说出实情的自耕农和小农。

消息传回邺城，荀彧并不意外。他一边对甄氏之举大为赞赏，奏请朝廷旌表；一边行文严厉申饬怠工的官员，责令其全力配合；同时则请旨，调动了数百名从太学及各地郡学中选拔出的年轻学子，充任度田专员，分散下乡，直接参与丈量与登记工作。同时银凤将军赵云麾下的银凤卫也分出十队，以百人为一队与度田官一起执行。

戏志才麾下的“隐虎”也将各地豪强私下串联、转移资产、威胁农户的证据秘密呈送荀彧案头。一场无声的较量，在冀州的田野乡间激烈展开。

与青州的剿匪、冀州的度田相比，并州刺史田丰面临的则是更为直接和危险的任务——执行“杀鸡儆猴”的雷霆手段。他的两位得力助手，别驾审配与治中崔琰，亦在一旁。

田丰性格刚烈，执法如山。回到晋阳后，他立刻召集幕僚并与驻守并州的血狼将军吕布取得了共识。凭借其对地方的深入了解和细作网络，他迅速锁定了一个目标——盘踞在西河郡美稷一带的匈奴部落首领狼莫。

“便是此獠了！”田丰将情报示与审配、崔琰，“此部落人数不过千余，然其行径恶劣，且与周边大部联系不深。正合用以立威！二位以为如何？”

别驾审配性急刚直，立刻附和：“元皓先生所言极是！此等桀骜不驯之辈，正需以雷霆手段铲除，方可震慑宵小！配以为，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尽灭其族，方能显朝廷天威！”

治中崔琰却微微皱眉，他风度儒雅，虑事更为周全：“正南兄所言虽有理，然陛下旨意在于‘尽俘其众，拆散内迁’，非为屠戮。若行杀戮过甚，恐适得其反，激使诸胡抱团抵抗。琰以为，当以大军围困，示之以威，晓之以利害，迫其投降为上。同时，即刻遣使携厚礼安抚周边各部，明确告知朝廷只惩首恶、不究旁人的立场，如此方可孤立狼莫，顺利达成‘儆猴’之效。”

田丰听完二人意见，沉吟片刻，虽倾向崔琰之策，但审配的强硬也并非全无道理。他决断道：“正南之勇，季珪之谋，皆有所长。这样，便依季珪之策，以围困迫降为主。但需请吕将军布下重兵，若狼莫冥顽不灵，负隅顽抗，则雷霆一击，绝不手软！正南，安抚周边诸部、宣示朝廷意图的使者，由你选派精明干练之人前往，务必把事情说透。季珪，起草给周边部落的安抚文书，言辞需恳切且有力，并调拨赏赐的酒帛。”

审配、崔琰双双拱手：“遵命！”

数日后，吕布麾下血狼骑，突然出现在美稷地区，将狼莫部落围得水泄不通。冰冷的刀锋和肃杀的军阵，带来了巨大的恐惧。同时，审配派出的使者带着崔琰起草的文书和厚礼，也进入了周边其他胡人部落……

邺城，诸葛府。

外间的风起云涌，似乎并未过多影响到这座暂居的府邸。由于家道中落，诸葛玄携子侄北上投奔朝廷，并未购置田产，只在邺城租赁了一处清静院落安身。但朝堂的巨变，仍是这个一心向学的家庭无法忽视的话题。

傍晚，诸葛玄从郡守府归来，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诸葛嫣细心地将饭食温好端上。用餐时，诸葛瑾忍不住问道：“叔父，近日城中风声甚紧，都在议论度田与移民二策，郡守府公务想必极为繁忙吧？”

诸葛玄放下筷子，叹了口气：“是啊。邺城乃帝都所在，天子脚下，度田检籍更是首当其冲。虽主要由尚书台直管，但郡府需全力配合，协调民夫、维持治安、提供文书佐证，千头万绪。加之各地豪强闻风，纷纷遣人来邺打探消息、奔走请托，府衙门槛几乎被踏破。”他揉了揉眉心，“此事……牵涉太广，不易为啊。我诸葛家如今虽无田亩之累，然目睹诸多同僚为此焦头烂额，亦深感时局之艰。”

诸葛亮安静地听着，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烁着思索的光芒。他忽然轻声问道：“叔父，既然我们家没有田地需要核查，那……度田令对我们家就没有影响了吗？”

诸葛玄闻言，看着小侄儿那认真探究的模样，温和地笑了笑：“亮儿，度田检籍，关乎国策，岂止田亩一事？核查隐匿人口，同样紧要。我诸葛氏虽清贫，但籍册清晰，仆役皆在官府登记在案，这便是守法和表率。”他顿了顿，语气转为教导，“即便无田可检，身为朝廷官员家眷，亦当深明大义，拥护国策。更何况，此番大政若能成功，抑制豪强，均平赋役，于国于民皆是长远之福。我辈读书人，当有此胸怀。”

诸葛亮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将“深明大义”和“胸怀”几个字记在了心里，继续问道：“那……叔父，郡守府里，是不是很多家里有好多田地的大官，现在都很发愁？”

诸葛玄神色略显复杂，微微颔首：“是啊。利弊攸关，自然有人欢喜有人愁。此正是考验人心、辨别忠奸之时。亮儿日后若能为官，须知‘公’字当头，方不负平生所学。”

夜幕降临，邺城万家灯火。而在那些深宅大院、州郡府衙、边境军营之中，无数人正因这两道政令而忙碌、筹划、焦虑甚至恐惧。帝国的车轮，已然向着未知的深处，隆隆碾去。风已起，看谁能在这场大变局中，把握住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