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幽州姻缘牵长安(2/2)

却说夏侯娟这姑娘心里烦闷,觉得家中气闷,便唤了贴身丫鬟,也不乘马车,信步出了府门,在邺城新近恢复了些许生气的街市上闲逛散心。看着两旁逐渐开张的店铺和往来的人流,她的心情却并未轻松多少,脑子里还在盘旋着“莽夫”、“英雄”、“姻缘”这些字眼。

突然,前方街口传来一阵惊恐的尖叫和骚动!紧接着是一声凄厉的马嘶!

只见一匹拉货的驽马不知为何受了惊,拖着满载货物的板车,疯狂地在街道上冲撞起来!车夫被甩在一旁,摔得七荤八素。路人惊慌失措,纷纷尖叫着向两旁躲避,摊贩的货物被撞得七零八落。

更可怕的是,路中央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幼童,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会张着嘴哇哇大哭!那惊马拖着沉重的板车,正朝着幼童的方向猛冲过去,眼看惨剧就要发生!

“啊!”周围响起一片惊呼,有人不忍地闭上眼。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如同炸雷般却不容置疑的吼声猛地响起:“闪开!”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身材极其魁梧雄壮、身着黑色劲装的大汉,如同猛虎出柙般从人群中疾扑而出!他动作快得惊人,却没有傻到直接用血肉之躯去拦截疯马,而是目光锐利地一个侧身,精准地抄起路旁货摊上一卷厚实无比的麻布,猛地一抖!

那卷布匹在空中哗啦一声展开,宛如一面巨大的旗帜,被他以惊人的力量和准头,瞬间蒙在了惊马的头上!

视觉骤然被阻隔,惊马的速度猛地一滞,变得困惑而不安,扬起前蹄发出痛苦的嘶鸣,混乱的冲势为之一缓。就在马匹人立而起、力量与方向最不确定的瞬间!

那黑衣大汉没有丝毫迟疑,一个箭步悍然上前!他不是凭借蛮力去硬压惊马——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而是用了一种近乎本能的战斗智慧:一手如铁钳般死死拽住缰绳向下猛拉,另一只粗壮无比的手臂顺势一环,已将那个吓傻了的幼童牢牢地护在怀中,紧接着就势向路边一个迅捷的翻滚,用自己宽阔的后背和肩胛,承受了可能的撞击与地面的摩擦,将孩子完完全全地保护在自己怀里。

整个过程如电光石火,从暴起、蒙马、控缰到救人翻滚,一气呵成,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精准的判断和冷静的智慧,绝非单纯鲁莽的蛮力所能及。

危险瞬间解除。

众人心有余悸地围了上来。那大汉从地上站起身,尘土沾满了他的衣袍,他却浑不在意。人们以为他会因受惊而发怒,或者因救人心切而大声呵斥那粗心的母亲或车夫。

然而并没有。

他小心翼翼地将怀中只是受了惊吓、开始低声抽泣的孩子,交给了连滚爬跑、脸色惨白飞奔而来的母亲。面对母亲语无伦次的千恩万谢甚至要跪地磕头,这个巨汉反而显得有些局促和不好意思。他连连摆手,声音依旧洪亮,却透着一股难得的温和与安抚:“哎,娃没事就好,莫哭莫哭,快看看娃儿伤着没?蹭破皮没?”

他甚至蹲下身——即便蹲下来,他依然显得异常高大——用与他彪悍体型极不相称的、略显笨拙却异常轻柔的动作,用自己的黑色衣袖,小心翼翼地擦去孩子脸上的泪珠和灰尘,还努力挤出一个在他看来可能很“和蔼”实际上有点滑稽的鬼脸来逗孩子:“乖娃,莫怕,大马不听话,已经被俺老…呃…已经被我制服啦!看,它不动了。”

这一刻,他脸上那传闻中的凶悍暴烈之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纯粹的、甚至带着点憨厚的关切,一种对弱小生命最本能的呵护。

这时,闯祸的马夫才连滚爬来,吓得面如土色,磕头如捣蒜地道歉,并表示要赔偿那卷被弄脏损坏的布匹。

那大汉大手一挥,声若洪钟,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豪气:“一匹布值当个啥!人没事才是天大之事!这布钱俺赔了!”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锭不小的银子,看也不看就塞给旁边惊魂未定的布摊老板,那钱远远超出了布匹的价值。“多的算请你喝酒,压压惊!”

这种视钱财如粪土、豪气干云又体恤寻常百姓的做派,让周围惊魂甫定的人们纷纷竖起大拇指,由衷称赞:“好一条仗义的豪杰汉子!”“真壮士也!”

全程目睹这一切的夏侯娟,早已看得心潮澎湃,一双美目瞪得大大的,异彩连连,先前所有的烦闷和纠结都被这惊心动魄又充满温情的一幕冲刷得一干二净。她亲眼看到了力量与智慧的结合,看到了粗犷外表下的细腻心思,看到了雷霆手段背后的菩萨心肠。

就在这时,或许是被救孩子的母亲激动地追问:“多谢恩公!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敢问恩公高姓大名?我们回家必为恩公立长生牌位!”

也可能是旁边有认识张飞的百姓或是巡逻经过的汉军士兵,激动地喊出了声:“是张将军!是翼德将军啊!”

“张飞?!”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再次在夏侯娟耳边炸响,但此刻带来的不再是嫌弃和偏见,而是巨大的、颠覆性的震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她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正在拍打着身上尘土、对着周围百姓咧嘴憨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巨汉身影。那个她脑海中固有的“满脸虬髯的莽夫”、“只知厮杀的粗人”形象轰然倒塌,摔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智勇双全、临危不乱、铁血柔情、豪爽大气、体恤百姓的真豪杰、大英雄形象!

巨大的反差带来的强烈冲击,让她瞬间明白了兄长和曹操为何会认为这门亲事可行。所有的纠结、疑虑和挑剔,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心中只剩下方才他那矫健英勇的身影、保护幼童时温柔的怀抱以及那掷地有声的豪语。

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角勾起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微微低下头,感觉脸颊有些发烫,心中暗道,仿佛有一块坚冰悄然融化:“原来…是他。这人…似乎…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这门亲事…看来…倒也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