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血淬太行砺新锋(2/2)

这消息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书房内四人头上!刚刚还在为招安妙策而振奋,转眼间黑山便已陷入自相残杀的血海!张牛角一死,张燕与郭太再无缓冲,双方积怨瞬间引爆!张燕若败…则郭太必然坐大,黑山将彻底沦为无法无天的匪巢!招安之议,立成泡影!并州、幽州北境,将永无宁日!

刘虞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方才的振奋荡然无存!田丰和沮授亦是眉头紧锁,眼中充满了忧虑。时机!最关键的时机!若不能在张燕败亡前施以援手,一切谋划都将付诸东流!

“明公!”田丰反应最快,眼中寒光一闪,语速如电,“张燕绝不能败!郭太若掌黑山,必成并幽心腹大患!当务之急,必须即刻发兵!以雷霆之势介入黑山,助张燕平定内乱!唯有稳住张燕,招安之策方有实施之基!”

沮授立刻补充,思路清晰:“发兵贵在神速!且需一员威震敌胆、能摧锋陷阵的悍将!寻常兵马,恐难在黑山险地迅速打开局面!并州境内,能担此任者…”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刘虞,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刘虞眼中精光暴涨,没有丝毫犹豫,猛地一拍案几,声如斩铁:“传令!命西河都尉吕布,即刻点齐本部并州狼骑,星夜兼程南下,驰援黑山张燕!告诉他,此乃十万火急之军令!目标——卧牛坳!不惜一切代价,助张燕击溃郭太!事成之后,本州牧亲自为他向朝廷请功!”

“诺!”亲卫凛然应命,转身如风般冲出书房!

刘虞的目光再次落回手中那封染血的密信,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玄德,你的棋局已开,老夫便替你落下这最关键的一子!他转向田丰、沮授,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元皓,公与,立刻替老夫草拟奏表!详陈张燕归顺之诚,黑山招安之利,奏请朝廷授张燕为上党太守,统辖部众屯垦御边!此表,以六百里加急,直送雒阳!”

“诺!”田丰、沮授肃然领命,眼中同样燃烧着破局的火焰。书房内,笔墨纸砚瞬间铺开,一场与时间赛跑、关乎整个北方格局的博弈,在太原府衙的灯火通明中,悄然落子。

朔风卷过黄土塬,带着塞外特有的凛冽与粗粝。军营中,篝火熊熊,烤肉的焦香混合着汗水和皮革的气息弥漫。吕布斜倚在主位的虎皮大椅上,手中把玩着一只硕大的酒囊。他面容英伟,眉宇间却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桀骜与一丝被闲置的阴郁。下方,几名心腹将校正围坐在篝火旁,大声谈笑,撕扯着烤得金黄的羊腿。

“将军,”一名络腮胡将领灌了口酒,抹着嘴道,“这西河地界,太平得鸟都淡出个味来了!整天不是巡边就是操练,弟兄们手里的刀都要生锈了!何时才能像在雁门时那样,痛痛快快砍几个胡虏的脑袋,让咱的狼骑再扬威名?”

吕布冷哼一声,将酒囊重重顿在案几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寒意,如同冰封的刀锋:“胡虏?哼!休屠、鲜卑、乌桓…这些茹毛饮血的畜生,只配在老子方天画戟下哀嚎!若非主公仁德,以大局为重,老子恨不得现在就提兵北上,杀尽塞外群狼,犁庭扫穴,为我汉家永绝后患!”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渴望,“这天下,只有主公才配坐!只有主公能让这纷乱世道重归太平!待主公扫平中原,必会挥师北向!那时,才是我吕布与尔等狼骑,真正饮血雪恨、扬名立万之时!”

就在这时,军营辕门外骤然响起一阵急促如暴风骤雨般的马蹄声!蹄声未落,一个浑身浴血、盔甲歪斜的传令兵已如旋风般冲入大营,战马人立而起,长嘶声中,那士兵滚鞍下马,连滚带爬冲到吕布座前,高举一枚插着三支代表“十万火急”红色翎羽的令箭,嘶声高喊:

“并州牧刘使君急令!西河都尉吕布接令——!”

整个军营瞬间死寂!篝火的噼啪声都显得格外刺耳。所有将校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那枚染血的令箭上!

吕布慵懒阴郁的神色瞬间消失,眼中精光爆射,如同沉睡的猛虎骤然惊醒!他猛地站起:“讲!”

传令兵喘息着,声音嘶哑却字字如雷:“黑山巨寇张牛角暴毙!其部众火并!贼酋张燕与郭太于卧牛坳血战!危在旦夕!刘使君令:着西河都尉吕布,即刻点齐本部并州狼骑,星夜南下!驰援张燕!击溃郭太!不得有误!军令如山,违者——斩!”

“张燕?”吕布浓眉一挑。这个名字…他脑海中瞬间闪过那个在太原匆匆一晤、眼神桀骜如狼的少年身影——张方!那是张燕的儿子!更是主公刘备极为器重的年轻骁将!千里奔袭斩休屠王的壮举,连他吕布听了也暗自点头!驰援张燕?那便是为主公稳固后方,更是为那少年骁将保全其父!这郭太算什么东西?也敢在主公的棋局中兴风作浪?!

一股灼热的战意混合着为主公剪除后患的决绝,瞬间冲上吕布的头顶!他嘴角勾起一抹狰狞而狂放的笑意,如同猛兽出柙:“郭太?跳梁小丑,也敢称王称霸?!正好拿他的血,祭我狼骑久未出鞘的利刃!”

他猛地转身,方天画戟不知何时已紧握在手,冰冷的戟锋在篝火映照下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寒芒!

“狼崽子们——!”吕布的咆哮如同九天惊雷,瞬间炸响整个军营,带着无匹的霸气和冲天的战意,“都给老子爬起来!披甲!上马!带上你们最锋利的刀!随老子去黑山——为主公扫平后患!”

“吼——!!!”下方所有的并州狼骑将校,如同被点燃的干柴,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狂吼!长久压抑的战意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刀出鞘,甲胄碰撞声如同金属风暴!

吕布不再看任何人,大步流星走向营外。早有亲兵牵来他那匹枣红战马。他翻身上马,动作流畅如电。枣红马感受到主人冲天的战意,兴奋地刨着前蹄,发出龙吟般的嘶鸣!

“驾——!”吕布一夹马腹,赤红战马如同一道燃烧的狂飙,当先冲出辕门!

“目标——黑山卧牛坳!挡我者——死!”吕布的怒吼在朔风中激荡!

轰隆隆——!

大地开始震颤!紧随其后的,是汇聚成钢铁洪流的并州狼骑!黑色的铁流,赤色的旋风,卷起漫天烟尘,带着摧毁一切的狂暴气势,撕裂西河深秋的宁静,如同决堤的怒潮,向着南方那正被血火吞噬的莽莽太行,狂飙突进!

冰冷的铁蹄踏碎了黄土塬的宁静,更踏碎了通往黑山的每一寸空间。枣红马四蹄翻腾,如同踏着烈焰,每一次腾跃都将身后的狼骑洪流拉得更近。吕布端坐马背,方天画戟斜指苍穹,赤红披风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如同燃烧的战旗。他脸上再无一丝阴郁,唯有为主公扫荡障碍的决绝与渴战的炽热。驰援张燕?不!这是去为主公的宏图清除一块绊脚石!更是去践踏那些胆敢搅乱主公布局的蝼蚁!郭太的血,将是他吕布献给主公的又一份投名状!

太原府衙,书房内的灯火彻夜未熄。

田丰与沮授伏案疾书,笔走龙蛇,将刘虞力主招安张燕、授其“上党太守”的奏表字斟句酌,力求滴水不漏。每一个字,都承载着并州北境长治久安的希冀,更牵动着幽冀大地的安宁。

刘虞则负手立于窗前,目光仿佛穿透了沉沉夜色,投向南方那杀声震天的太行深处。吕布的狼骑,应该已经像烧红的尖刀般刺入黑山乱局了吧?张燕,你这只太行山的飞燕,能否撑到援兵抵达?玄德,你布下的这盘大棋,是满盘皆活,还是…功亏一篑?

他收回目光,落在桌案上那封田豫用命送来的、血迹已干的密信上。信纸边缘,暗红的血渍如同烙印。这封信,是棋局的起点,是燎原的火种。而此刻,这火种能否点燃,能否焚尽黑山的腐朽与混乱,锻造出一个新的秩序,一切,都系于太行山麓那正被血与火疯狂淬炼的战场!

夜风穿过窗棂,带着北地深秋刺骨的寒意。刘虞缓缓闭上眼睛,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腕上一串温润的佛珠。

血淬太行,是成新锋,还是…折戟沉沙?

答案,正在那莽莽群山间,在震天的喊杀与兵戈撞击声中,被残酷地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