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曲阳寒刃破黄天(1/2)
广宗方向腾起的遮天烟尘,宣告着北军壁垒的彻底崩塌。董卓残存的数百飞熊军簇拥在土坡上,如同被拔光了毛的秃鹫,惊魂未定地望着那片被黄潮吞噬的故垒。败军之将的耻辱与劫后余生的侥幸,在董卓那张虬髯纠结的脸上交织,最终化为一声沉闷如受伤野兽的低吼。
他猛地转向勒马坡顶、正凝望战场的刘备,血丝密布的眼中掠过一丝复杂。卢植的弟子……幽州涿郡的刘玄德?那个在颍川和曹操一起放了把大火的小子?董卓粗重的喘息平复了些许,大手抹了一把脸上混合着血污的汗渍,声音依旧粗嘎,却少了那份居高临下的霸道,多了几分不得不认的沉郁:
“刘……玄德?”他努力回忆着这个名字,“卢子干的弟子?今日活命之恩,董仲颖记下了!若非你这两千生力军来得及时,老夫这条命,怕是要交代在张角妖贼手里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刘备身后杀气凛然的关张和阵列森严的骑卒,补充道,“到底是卢植……卢中郎将调教出来的兵!这股子锐气,不差!”
话语间,对卢植的称谓悄然从直呼其名变成了官职,那份粗豪之下,终归因刘备的宗室身份与卢植门生的背景,收敛了几分西凉武人的肆意骄横。他解下腰间一个沉甸甸的镶金皮囊,随手抛给身边一名飞熊军校尉:“拿去!给玄德的弟兄们分润分润,压压惊!再牵我那匹备用的河西骏马来,赠与刘首领代步!”
刘备神色平静,抱拳谢过:“董将军言重。同为大汉讨贼,份所当为。将军无恙便好。”他目光投向狼藉的溃兵方向,“当务之急,是收拢溃卒,稳住阵脚,迟滞贼势,以待朝廷援军。”
董卓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显然对“收拢溃卒”毫无兴趣,更不愿再面对那恐怖的黄潮。他烦躁地挥了挥手:“收拢个鸟!人心散了!此地不可久留!刘首领,你部尚有战力,可为大军后拒!老夫……老夫须速向朝廷奏明广宗剧变!”话音未落,已急不可耐地招呼亲卫,簇拥着他,头也不回地策马向南,汇入更大的溃兵洪流,将断后的危险与满地狼藉,毫不犹豫地甩给了刘备。
“呸!”张飞对着董卓远去的烟尘狠狠啐了一口,“这老匹夫,跑得倒快!”
关羽凤目含霜,冷声道:“败军之将,丧师辱国,犹不知耻。”
刘备默然。他望着董卓仓皇的背影,又望向北方那吞噬了恩师心血与五万北军的滔天黄尘,胸中翻腾着悲愤与忧虑。护生安民……恩师的嘱托言犹在耳,然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德然,速派精骑斥候,远远缀住张角大军动向,探明其下一步意图!云长、翼德,约束部伍,收拢溃散可用之卒,择险要处立下简易营垒,多布疑兵!我们必须钉在这里,为朝廷援军争取时间!”
这支疲惫却坚韧的两千之师,如同一枚楔子,死死钉在了黄巾主力席卷南下的必经之路上。他们凭借小股精锐的不断袭扰、险要地形的据守、以及虚张声势的疑兵,竟奇迹般地迟滞了张角大军数日。直到一面崭新的、代表着帝国最后柱石的“皇甫”大纛,出现在南方的地平线上!
旌旗猎猎,甲胄铿锵。皇甫嵩亲率得胜之师,携颍川大捷的余威,星夜兼程北上!与他同行的,还有骑都尉曹操的精锐本部。大军甫一抵达,便以雷霆之势接管了摇摇欲坠的防线。溃散的北军残部如同找到了主心骨,迅速被收拢整编。
中军大帐,气氛肃杀而凝重。皇甫嵩一身戎装,端坐主位,连日奔波的疲惫掩不住眉宇间的刚毅杀伐之气。朱儁、曹操分坐左右。当刘备被亲兵引入帐中时,皇甫嵩眼中顿时爆发出毫不掩饰的赞赏与亲近,竟直接离席起身,大步迎上!
“玄德!”皇甫嵩用力握住刘备双臂,声音洪亮,“颍川一别,本将无时或忘!若非你与孟德洞若观火,一把神火焚尽张梁、张宝十万贼众,焉有颍川大捷?今又闻你临危不乱,救董仲颖于溃军,阻张角于危途,护我大军北进通道!好!好一个卢子干的高足!好一个汉室忠良!”
他拉着刘备,直接将其引至舆图前,紧挨着自己,这超乎寻常的礼遇让帐中诸将侧目。曹操亦含笑拱手,细长的眼眸中闪烁着棋逢对手的激赏:“玄德兄,别来无恙?广宗之局,还要仰仗兄台神勇!”
“二位将军谬赞,孟德兄过誉。”刘备谦逊行礼,目光落在皇甫嵩手指的广宗位置,“贼首张角挟大胜之威,裹挟流民,其势更炽。然其部属多为新附之众,未经整训,破绽必多。其得广宗,必急于巩固,或分兵掠地以充粮秣。我军当趁其立足未稳,寻其薄弱,雷霆击之!”
“善!”皇甫嵩重重一拍舆图,目光锐利如鹰隼,“玄德之言,深合吾意!探马已报,张角留其弟‘人公将军’张梁,率精锐数万,据守曲阳,以为广宗犄角,屏障东北!此獠凶顽,乃张角臂膀!当先断其一臂!”
他目光扫过帐中诸将,最终落在刘备身上,带着绝对的信任与倚重:“玄德!你本部兵马熟悉幽冀地形,将士用命,锋锐无匹!本将予你本部人马,再加拨三千北军锐卒,与孟德所部为先锋,直扑曲阳!务必以最快速度,拔除此獠!可能胜任?!”
“末将领命!”刘备抱拳,声音斩钉截铁。关羽、张飞眼中同时爆发出炽热的战意。
“好!”皇甫嵩朗声大笑,豪气干云,“待扫平曲阳,本将亲提大军,与那张角老贼,会猎于广宗城下!倒要看看,是他那‘苍天已死’的黄幡硬,还是我大汉官军的刀锋利!”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刘备一眼,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玄德啊,你这‘火德’之将,可要替本将,再烧他个通天彻地!”
号角长鸣,战鼓再擂。刘备、曹操两路先锋,如同出闸的猛虎,直扑东北方的曲阳。沿途所遇小股黄巾,在关张两员绝世猛将的冲击下,如同滚汤泼雪,瞬间瓦解。大军兵锋,直抵曲阳城下!
曲阳城垣不高,却透着一股孤注一掷的疯狂。城头上黄幡林立,刀枪如林。无数头裹黄巾的士卒眼神狂热而绝望,死死盯着城外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官军。一面“人公将军·张”的大旗在城楼最高处猎猎作响,旗下,一员身形魁梧、面容与张角有六七分相似、却更多几分暴戾之气的将领,披着简陋的皮甲,手持一柄沉重的开山钺,正是张梁!他望着城外严整的军阵,眼中燃烧着困兽般的凶光。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张梁嘶声咆哮,声震城头,“汉室气数已尽!尔等助纣为虐,必遭天谴!太平道的勇士们!为了大贤良师!为了黄天盛世!杀尽汉狗!”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城上城下,响起山呼海啸般的狂热回应,无数黄巾力士捶打着胸膛,状若疯魔。
“冥顽不灵!”刘备勒马阵前,看着城头那歇斯底里的张梁,眼中唯有冰冷的杀意。恩师卢植被囚的屈辱,广宗城外流民的哀嚎,尽数化为胸中沸腾的战血。他缓缓拔出腰间佩剑,剑锋直指曲阳城楼!
“攻城!”
震天的战鼓如同九天惊雷炸响!箭矢如飞蝗般遮蔽了天空!云梯、冲车在无数悍不畏死的士卒推动下,如同巨兽的獠牙,狠狠撞向曲阳并不坚固的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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