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白云破尽烽燧血(2/2)

“杀!”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竟是刘德然安排在外围警戒的最后一支烽燧游骑!他们循着火光和喊杀声,终于赶到!十余名骑兵如同复仇的旋风,狠狠撞入堡墙上的胡兵群中!

最后的胡兵死士在内外夹击下被迅速绞杀!那百夫长看着在火焰旁渐渐停止挣扎的张方,看着如同神兵天降的汉骑,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被乱刀砍倒。

鹰嘴崖顶,只剩下风雪呼啸和火焰燃烧的噼啪声。那堆小小的篝火,顽强地跃动着,穿透风雪,将“鹰嘴崖遇袭,胡兵已除”的讯息,无声却坚定地传递向阴馆的方向。

阴馆城头,惨烈的攻防已持续了大半日。南墙豁口如同一个巨大的血肉磨盘,吞噬着双方的生命。休屠力士的加入,让战况更加惨烈。这些身披重甲、力大无穷的壮汉,挥舞着巨斧重锤,每一次砸击都让临时堵上的缺口剧烈震颤,守军死伤惨重!张辽身先士卒,环首大刀都砍出了缺口,身上又添数道深可见骨的伤痕,甲胄破碎,血染征袍,却依旧如同磐石般钉在豁口最前沿,用身体和刀锋阻挡着潮水般的敌人!

田丰嗓子早已喊哑,手中的剑也不知砍崩了多少次,仍在豁口后方嘶声力竭地指挥着民壮填补空缺。刘德然更是成了血人,一条胳膊无力地耷拉着,仅凭右手挥刀死战!

“将军!顶不住了!”一名浑身是血的队率看着前方被重锤砸开的巨大缺口,看着涌入的胡兵越来越多,发出绝望的嘶吼。

张辽一刀劈飞一名力士的头颅,环首大刀却卡在对方厚重的肩甲里!另一名力士的巨锤已带着恶风砸向他头颅!避无可避!

就在这生死一瞬!

城下休屠大军的中军方向,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大混乱!那混乱来得如此突兀,如此猛烈,仿佛平静的油锅被投入了烧红的铁块!

只见呼衍豹那杆狰狞的豹头大纛附近,原本严整的骑兵阵列如同被一柄无形的巨刃狠狠劈开!烟尘雪雾冲天而起,伴随着无数惊惶失措、如同炸了窝的马蜂般的胡骑!凄厉的惨嚎、战马的悲鸣、兵刃疯狂碰撞的刺耳锐响,汇成一股混乱的洪流,直冲云霄!更有一道极其锐利、极其刺耳的破空尖啸,如同龙吟般穿透了所有喧嚣,在战场上反复回荡!

呼衍豹惊怒交加的咆哮响彻战场:“拦住他!拦住那白袍汉狗!射死他的马!”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暴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

这突如其来的剧变,让正在豁口处亡命搏杀的双方都出现了一刹那的停滞。无论是即将砸碎张辽头颅的巨锤,还是豁口处疯狂涌入的胡兵,动作都不由自主地慢了半分!

张辽眼中精光爆射!这混乱绝非作伪!这锐啸…绝非寻常!他猛地一脚踹开面前被卡住的尸体,顺势拔出大刀,格开那砸来的巨锤,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嘶声狂吼:“援军!我们的援军到了!杀回去!把胡狗赶下城!”

这声怒吼,如同注入垂死者体内的强心剂!豁口处濒临崩溃的守军和民壮,瞬间爆发出震天的狂吼!“杀!”残存的力气被绝望中迸发的希望彻底点燃!趁着胡兵因后方剧变而心神剧震、攻势稍缓的瞬间,守军发起了决死的反扑!刀枪并举,硬生生将涌入豁口的胡兵又逼退了几步!

张辽趁此机会,奋力跃上豁口内侧一处稍高的断墙残垣,不顾自身完全暴露在城下箭矢的威胁下,极目朝着混乱的源头望去!

风雪烟尘之中,一道耀眼的白影,如同撕裂乌云的闪电,在数万休屠铁骑的海洋中悍然穿行!

那是一名年轻到令人心惊的骑将!一身白袍早已被鲜血和尘土染得斑驳,却依旧难掩其矫健如龙的身姿!胯下一匹神骏异常的白色战马,四蹄翻飞,踏雪如飞!手中一杆亮银长枪,舞动间化作一片森寒的光轮!枪尖所向,血雨纷飞!挡者披靡!

他冲锋的路线诡异而致命,并非直冲中军帅旗,而是如同一条滑不留手的白龙,在胡骑密集的阵列缝隙中灵巧地穿梭、折转!每一次转折,都精准地避开胡骑合围的锋锐,每一次突刺,都必然带走数名试图拦截的胡兵百夫长甚至千夫长的性命!那锐利的破空尖啸,正是他长枪高速撕裂空气发出的死亡之音!

在他身后,紧紧跟随着一支人数不多、却同样悍勇绝伦的骑兵!约莫百余人,人人浴血,却死死簇拥着那白袍骑将,如同一柄锋利的锥子,在混乱的胡骑浪潮中顽强地凿进!他们所过之处,人仰马翻,竟硬生生犁开一条由血肉铺就的通路,目标直指——阴馆城门!

呼衍豹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致命袭扰彻底激怒了!他咆哮着,指挥身边最精锐的亲卫“豹突骑”层层围堵,箭矢如雨般射向那白袍骑将!但那骑将人马合一,在箭雨中左冲右突,银枪舞得水泼不进,竟无一支箭矢能近其身!反而有几名冲得过近的豹突骑,被那神出鬼没的银枪瞬间挑落马下!

张辽的心脏在胸腔中狂跳!一股难以言喻的激流瞬间冲上头顶!如此枪法!如此胆魄!如此以寡凌众、视万军如无物的气概!虽不知其名,但必是绝世猛将!他竟敢直冲五万大军的中军,只为…叩响这座孤城的城门!

“开城门!”张辽没有任何犹豫,用尽平生力气,朝着城下嘶声狂吼,声音因激动而剧烈颤抖,“快!放下吊桥!接应他们入城!”

“将军!不可!万一有诈…”田丰惊骇欲绝,如此险境,城门一开,后果不堪设想!

“开!”张辽猛地回头,布满血丝的双眼中爆发出摄人心魄的光芒,那是久经沙场、洞察战机的名将才有的决断,“此真豪杰!天赐我也!速开城门!”

田丰看着张辽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光芒,又望向城下那支在万军丛中悍然突进、距离城门已不足两百步的白袍骑兵,猛地一咬牙:“开城门!放吊桥!”

沉重的绞盘在守城士卒拼尽全力的推动下发出刺耳的呻吟!巨大的城门缓缓开启一道缝隙!冰冷的吊桥轰然落下,重重砸在护城河冻结的冰面上!

城下的白袍骑将显然看到了城门的开启!他长啸一声,声如龙吟,穿透战场!手中亮银长枪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枪势陡然变得更加凌厉、更加霸道!不再闪避,而是化作一道无坚不摧的银色狂飙,朝着洞开的城门方向,笔直地撞了过去!挡在他面前的胡骑,如同被巨浪拍碎的朽木,纷纷倒撞出去!他身后的百余骑也爆发出最后的呐喊,紧紧跟随!

呼衍豹眼睁睁看着那白袍骑将即将冲入城门,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竟亲自挥动狼牙重棒,带着身边最后一股亲卫,疯狂地扑向城门吊桥,试图在城门关闭前将其夺下或摧毁!

就在呼衍豹庞大的身躯冲到吊桥边缘,狼牙棒高高举起,即将砸落的瞬间!

那已冲到吊桥中央的白袍骑将,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在高速冲刺中,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猛地拧转回身!拧腰,转臂,抖腕!整个动作快如电光石火!

“着!”

一声清叱!一点寒芒,如同九天坠落的流星,在所有人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惊艳绝伦的轨迹!

噗嗤!

亮银长枪脱手而出!化作一道撕裂风雪与空间的银色闪电!精准无比地洞穿了呼衍豹那粗壮的、因暴怒而青筋虬结的脖颈!枪尖带着一蓬刺目的血花,从其后颈透出!

呼衍豹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高举的狼牙重棒凝固在半空,铜铃般的豹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暴怒、惊愕和难以置信!他张了张嘴,却只涌出大股大股的鲜血,发出“嗬嗬”的怪响。随即,如同被伐倒的巨树,轰然从马背上栽落,重重砸在冰冷的吊桥上,溅起一片血色的冰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无论是疯狂追击的豹突骑,还是城上城下浴血搏杀的双方士卒,都被这石破天惊的一幕彻底震慑!左贤王呼衍豹…勇冠休屠部的绝世凶神…竟然…被一枪毙命?!

“左贤王!” 短暂的死寂后,是休屠人撕心裂肺、充满无尽惊恐的哀嚎!

那白袍骑将看也不看倒毙的呼衍豹,在战马冲入城门洞的刹那,猿臂轻舒,精准地一把抄回洞穿敌酋的长枪!枪尖一甩,血珠在城门洞的阴影中划出一道凄艳的弧线。他勒住战马,白袍染血,银枪斜指地面,微微喘息,却依旧身姿挺拔如松。他抬起年轻而刚毅的面庞,朗声向着城上震惊失语的张辽、田丰等人抱拳:

“常山真定赵云,赵子龙!闻听匈奴寇边,荼毒并州,特率家乡义勇两百前来投军!途中闻阴馆危殆,特来助战!请将军速闭城门!”

常山赵子龙!

张辽看着城下那员白袍银枪、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此刻却气息沉稳、不卑不亢的年轻将领,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猛地冲上胸膛,激荡得他浑身血液都仿佛要燃烧起来!什么伤痛,什么疲惫,什么绝望,在这一刻都被这杆横空出世、惊艳绝伦的银枪彻底扫空!

他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城垛上,放声长啸,声震四野,充满了绝处逢生的狂喜与对眼前神将的无尽激赏:

“天赐子龙!助我阴馆!此真天助我也!闭门!迎赵将军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