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阳曲风云龙虎斗（1/2）

太原郡北境，阳曲故地。

残冬的寒意尚未褪尽，料峭的北风卷过这片饱经蹂躏的土地，带来刺骨的冰冷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焦糊气息。曾经人烟稠密的乡野，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坍塌的夯土墙在寒风中呜咽，焦黑的房梁如同巨兽折断的肋骨，刺向铅灰色的苍穹。荒芜的田野里，来不及掩埋的尸骸被野狗和秃鹫啃食得面目全非，凝固的暗红色冰层覆盖着曾经肥沃的黑土。偶尔有幸存者如同受惊的兔子，从废墟的阴影中仓惶探头，又迅速消失，眼神里只剩下麻木的恐惧。

一支沉默而肃杀的青色铁流，正沿着官道残骸，碾过这片死寂的荒原。

关羽端坐于青骢马上，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美髯垂胸，凤目微阖。他仿佛一尊移动的山岳，周身散发着冰冷而内敛的威压。身后，两千名身披青色皮甲、背负强弓劲弩、腰悬环首刀的青龙卫精骑，如同两千块沉默的青钢，马蹄踏在冻硬的官道上，发出沉闷而整齐的雷鸣。队列严整，军容鼎盛，旌旗在寒风中舒展，那巨大的“关”字大旗如同引路的锋镝。

“报——！”一名轻骑斥候如同离弦之箭，从前方烟尘中疾驰而回，在关羽马前勒住战马，抱拳急报：“将军！前方五里，阳曲废城西北角，发现小股胡骑踪迹！约三四十骑，正围攻一处废弃烽燧！看装束，是休屠右贤王兰须卜麾下的‘秃鹫哨探’！”

关羽凤目倏然睁开，寒光一闪即逝：“秃鹫哨探？兰须卜的耳目爪牙……”他声音沉凝，“传令！前军锋矢营，随某疾进！剿灭此獠，勿使走脱一人！余部，整军缓行待命！”

“得令！”身旁副将应诺，号旗挥动。

关羽双腿一夹马腹，青骢马长嘶一声，如同青色闪电般蹿出！身后，三百名最精锐的锋矢营骑士紧随其后，马蹄如雷，卷起一路烟尘，直扑西北方向！

废弃的烽燧堡，如同巨人残破的指骨，矗立在荒原上。堡墙多处坍塌，入口被碎石和烧焦的木料堵死大半。堡内狭小的空间里，血腥味浓得呛人。

吕布靠坐在冰冷的石墙下，大口喘息着。赤色的战甲上又添了几道深深的刀痕，肩头未愈的伤口因剧烈的搏杀而再次崩裂，渗出暗红的血渍，染红了胡乱捆扎的布条。他手中紧握着那柄造型狰狞的方天画戟，戟刃上沾满了黏稠的血浆和碎肉。脚下，横七竖八躺着七八具休屠秃鹫哨探的尸体，死状凄惨。

堡外，数十名休屠骑兵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策马绕着烽炖残骸游弋呼哨，箭矢如同毒蛇的獠牙，不断从破损的垛口和墙洞射入，发出“咄咄”的闷响，钉在石壁上火星四溅。他们并不急于强攻，显然是想用箭雨和围困，耗死里面那支如同跗骨之蛆的汉人残兵。

“将军！箭快没了！这样下去……”一名亲兵捂着被流矢擦伤的手臂，声音嘶哑，眼中是难以掩饰的焦躁和绝望。

吕布猛地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凤目中燃烧着困兽般的凶光：“怕什么！一群只敢放冷箭的秃鹫！等他们敢进来，老子再给他们开膛破肚！”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连日来的游击袭扰，如同行走在刀尖上，时刻紧绷的神经和不断减员的现实，让这位本就性情急躁的猛将胸中憋着一股无处发泄的邪火。他渴望一场痛快的厮杀，哪怕战死，也好过在这憋屈的角落里被一点点耗干！

就在这时，堡外休屠哨探的呼哨声陡然变得尖锐急促起来！紧接着，一阵如同闷雷滚地、远胜他们数十倍的马蹄轰鸣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迅速迫近！

“怎么回事？！”堡内残兵惊疑不定。

吕布猛地起身，透过一处较大的墙洞向外望去。只见一支规模庞大的青色铁骑，如同决堤的青色洪流，正以排山倒海之势，朝着烽燧方向狂飙突进！那森严的队列，那冲天的杀气，那猎猎飞舞的“关”字大旗……绝非胡骑！

“是汉军！是我们的援军！”有眼尖的士卒惊喜地叫出声，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吕布眼中也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绝处逢生！然而，这光芒仅仅持续了一瞬，就被一股更加炽烈的、被压抑已久的战意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躁动所取代！他看到了那冲在最前方、绿袍青马、气势如同天神下凡般的将领！

“好一员大将！”吕布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燃起熊熊火焰，那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更是一种“老子才是并州第一”的桀骜本能被瞬间点燃！连日被胡狗追杀的憋屈，急需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来宣泄！而眼前这个威势惊人的汉将，似乎就是最好的目标！

堡外的休屠秃鹫哨探也发现了这支突如其来的恐怖力量，顿时乱作一团！他们试图调转马头迎击，但面对那如同钢铁洪流般碾来的青色锋矢，数十骑的抵抗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关羽一马当先，凤目锁定前方混乱的胡骑，眼中只有一片冰冷的杀意。他甚至没有拔刀。对付这些杂鱼，还不配青龙出鞘。

“弓！”关羽沉喝。

身后锋矢营骑士动作整齐划一，强弓瞬间张满如月！

“射！”

嗡——！

一片密集的黑色箭云腾空而起，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死神的镰刀，狠狠罩向那数十名休屠哨探！

“噗噗噗噗——！”

箭矢入肉的闷响连成一片！人仰马翻！惨嚎声戛然而止！一轮齐射，数十名凶悍的休屠秃鹫哨探，如同被割倒的麦子，瞬间倒伏大半！仅存的十余人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堡内的吕布残部，如同丧家之犬般朝着不同方向亡命奔逃！

关羽甚至没有看那些溃逃的蝼蚁一眼。他的目光，越过遍地尸骸，落在了那座摇摇欲坠的烽燧堡入口。尘埃弥漫中，一道火红色的高大身影，如同压抑许久的火山骤然喷发，撞开堵门的碎石木料，狂飙而出！

那人身高九尺开外，体魄雄健如远古凶兽，破烂的赤色皮甲难掩其虬结贲张的肌肉。头上一顶束发金冠早已歪斜，几缕散乱的黑发沾染着血污贴在额前。最令人心悸的，是他手中那柄造型狰狞、刃口闪烁着暗红血光的方天画戟，以及那双如同燃烧着熔岩的桀骜凤目！一股狂暴、凶戾、仿佛要撕碎眼前一切的惨烈气势，如同实质的飓风，扑面而来！

吕布！他根本不等堡内其他残兵跟上，竟单人独骑，如同脱缰的疯虎，直扑刚刚勒住战马的关羽！那股被压抑到极致的战意和躁怒，如同找到了宣泄口，尽数化作一声裂石穿云的咆哮：

“并州吕布在此！来将通名！可敢与某一战？！”

声如惊雷，震得周围青龙卫战马都微微骚动！

关羽端坐马上，凤目微抬，扫过这个状若疯魔、气势却凶悍绝伦的赤甲大将。对方身上那股子混不吝的狂野霸气和近乎实质的凶煞之气，让他古井无波的心境也泛起一丝涟漪。他认出了对方甲胄上残存的晋阳守军标记，也看到了堡内陆续冲出的、同样伤痕累累却眼神凶悍的汉军残兵。

然而，吕布那毫不掩饰的挑衅目光和扑面而来的狂躁战意，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关羽是何等人物？青龙偃月刀下，几时有人敢如此放肆地直视挑衅？一股属于绝世武者的孤傲与冷意，瞬间压过了对同袍残军的些许关切。

“雁门关羽。”关羽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冰冷得不带一丝烟火气。他甚至没有询问对方身份来历的意图。在关羽看来，此人虽勇，但行事狂躁，不知进退，非大将之风。他缓缓抬起右手，握住了悬挂在马鞍旁那柄古朴刀鞘的刀柄。

这个动作，如同一个信号。

一股无形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恐怖威压，以关羽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青龙卫锋矢营的骑士们下意识地勒马后退数步，眼中充满了敬畏。他们知道，关将军要出手了！而且，是认真的！

吕布感受到那股如同万丈冰山倾轧而来的恐怖压力，非但没有丝毫畏惧，眼中燃烧的战火反而更加炽烈！他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如同拉满的强弓，方天画戟斜指地面，戟刃上的血珠因杀气的激荡而簌簌滴落！

“关羽？好！某听说过你涿郡斩将的名头！”吕布的声音因兴奋而微微发颤，“今日，便让某看看，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戟利！”

话音未落，吕布猛地一夹马腹！如同燃烧的流星，瞬间跨越十数丈距离！方天画戟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赤色霹雳，带着开山裂石、仿佛要将天地都劈开的狂暴气势，毫无花哨地朝着关羽当头砸下！戟锋未至，那惨烈的罡风已吹得关羽的绿袍猎猎作响，美髯向后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