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风雪阴馆待国士(2/2)

这个名字如同两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刺破了堂内沉滞的空气!

关羽凤目一凝,赤面上掠过一丝惊异。张飞停止了踱步,豹眼中凶光褪去,换上惊疑:“钜鹿?广平?冀州人?跑这冰天雪地里来拜会大哥?”刘德然更是猛地抬起头,眼中精光爆射,失声道:“田元皓!沮公与!此二人名动河北,皆乃当世奇才!田元皓性情刚烈,明于刑律,精于治政;沮公与深谋远虑,腹藏甲兵,通晓大局!他们……怎会来此?!”

刘备的心,在冰封的绝望中,骤然漏跳了一拍,随即猛地加速跳动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惊愕、希冀与巨大压力的热流,猛地冲上顶门!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剑柄,冰冷的触感让他瞬间冷静下来。

田丰!沮授!

冀州名士,声闻河北!

他们为何而来?在这朔风凛冽、千里冰封之时,出现在这刚刚被血洗、几乎被世界遗忘的雁门废墟?久慕其名?是慕他涿郡起兵、青州解围、颍川献策、广宗斩将的虚名?还是……真如传闻所言,欲择明主而事之?

刘备深吸了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那寒意直透肺腑,却让他翻涌的心绪瞬间平复。他目光扫过同样震惊的关张和刘德然,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快请!正堂……奉茶!”他看了一眼这破败不堪、寒气逼人的所谓“正堂”,又立刻补充道,“燃最好的炭火!取……取我随身的酒来温上!”这已是他在这片废墟里,所能拿出的最高礼遇。

亲兵领命,匆匆而去。

刘备整了整身上半旧的皮裘,理了理被寒风吹乱的鬓发。他大步走到厅堂上首那张唯一还算完好的旧案后,端正坐下。关羽、张飞对视一眼,默契地一左一右侍立其后,收敛了所有躁动,如同两尊沉默的铁塔。刘德然则迅速收拾好案上的舆图木牍,垂手侍立一旁,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与审视。

堂内陷入了另一种紧张的寂静。炭火盆里新添的木炭发出噼啪的轻响,火光跳跃着,努力驱散着从门窗缝隙里不断涌入的寒气,在众人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脚步声再次由远及近,踏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沉稳而清晰。草帘掀开,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沫子猛地灌入,吹得灯火一阵剧烈摇曳。

两道身影,裹挟着塞外的风霜,出现在门口。

当先一人,身形瘦削,面容清癯,颧骨略高,双眉如刀,斜飞入鬓。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近乎苛刻的审视光芒,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人心。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深青色儒袍,外罩一件半旧的灰色毛皮斗篷,风尘仆仆,却脊背挺得笔直,如同风雪中一杆宁折不弯的标枪。正是钜鹿田丰,田元皓!

稍后半步者,身量中等,面容方正,气度沉凝。三缕长髯梳理得一丝不苟,眼神深邃如古井,平静之下仿佛蕴藏着山川湖海。他衣着相对齐整,一件厚实的藏青色棉袍,外罩玄色大氅,步履从容,踏雪无声,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沉稳气度。正是广平沮授,沮公与!

两人目光如电,瞬间扫过这破败寒冷的厅堂,扫过关羽、张飞这两位气势迫人的绝世虎将,扫过眼神精明的刘德然,最后,牢牢地定格在端坐于上首旧案之后、那位面容沉静却难掩风霜之色的年轻太守——刘备,刘玄德的身上。

田丰的目光锐利如刀,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与质疑,仿佛在掂量眼前这人,是否真能承载起这破碎山河的重量。沮授的目光则深邃平和,如同深潭,不起波澜,却又仿佛洞悉一切。

寒风卷着雪沫,从他们身后灌入,吹动着堂内微弱的灯火,光影在刘备沉静的脸上明灭不定。他缓缓站起身,对着这两位风雪夜至的河北名士,郑重地抱拳,声音穿透了呼啸的风声,清晰而沉稳:

“雁门太守刘备,不知二位先生远来,未曾远迎,失礼之处,万望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