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大贤良师归黄天(1/2)

广宗城,如同一头伤痕累累却依旧咆哮的洪荒巨兽,匍匐在深冬萧瑟的巨鹿平原上。残破的城垣被无数次攻守拉锯的烟熏火燎染成一片狰狞的暗褐色,凝固的血浆在冰冷的砖石缝隙里呈现出紫黑的斑驳。城墙之下,尸骸枕藉,层层叠叠,早已分不清是官军的甲胄还是黄巾的布衣,被冻硬的泥土和尚未融尽的血冰覆盖,散发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寒风卷过旷野,呜咽声里夹杂着垂死者断续的呻吟和乌鸦贪婪的嘶鸣,奏响着地狱的序曲。

官军的营盘如同铁铸的森林,将广宗城三面围得水泄不通。一面面巨大的“皇甫”大纛在朔风中猎猎狂舞,旗下甲胄如林,戈矛如海,肃杀之气直冲云霄。无数攻城器械——高耸的楼车、狰狞的冲车、巨大的投石机——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将冰冷的锋芒对准了那座垂死的城池。空气绷紧到了极致,每一次号角的长鸣,每一次战鼓的擂动,都仿佛敲击在双方士卒紧绷欲断的心弦上。

中军高台之上,皇甫嵩按剑而立,甲胄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金属光泽。他面容沉毅如铁铸,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整个战场,最终定格在城头那面巨大、残破却依旧倔强飘扬的“大贤良师·天公将军·张”的杏黄大纛上。那旗帜之下,一个身着粗麻道袍、身形瘦削却如标枪般挺直的身影隐约可见。

“张角……”皇甫嵩的声音低沉,带着金铁交鸣般的决绝,“今日,便是你黄天梦碎之时!”

他猛地拔出佩剑,剑锋直指广宗城楼,声如惊雷炸响:“全军——攻城!”

“呜——呜——呜——!”

苍凉而雄浑的号角声撕裂了死寂!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喷发!

“咚!咚!咚!咚!”

震天动地的战鼓声如同密集的雷霆,狠狠砸在大地之上!整个平原都在随之颤抖!

“杀——!!!”

山崩海啸般的呐喊轰然爆发!钢铁的洪流瞬间启动!如同决堤的怒潮,裹挟着摧毁一切的意志,狠狠拍向广宗那伤痕累累的城墙!

楼车在无数士卒的奋力推动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巨大吱嘎声,缓缓逼近城墙,顶端的跳板轰然放下!云梯如丛林般竖起,亡命的士卒口衔利刃,在箭雨礌石中向上攀爬!沉重的冲车包裹着湿透的兽皮,在“嘿哟嘿哟”的号子声里,以血肉之躯为前导,狠狠撞击着城门!投石机发出沉闷的怒吼,巨大的石弹和燃烧的火油罐划破长空,带着死亡的尖啸砸向城头,溅起一片片碎石、血肉和火焰!

战斗,从一开始便进入了最原始、最残酷的绞杀!每一寸城墙,每一座城垛,都成了血肉的磨盘!

刘备所部,被皇甫嵩赋予攻城左翼的锋锐重任。他策马立于阵前,雌雄日月剑并未出鞘,只是按在腰间。他目光沉凝地注视着前方如同沸腾熔炉般的城墙,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厮杀与濒死的哀嚎。

“大哥!让俺老张先上!”张飞须发戟张,玄蛇吞日矛指向一处刚刚被投石机砸出缺口的城段,那里正有黄巾力士疯狂地用土石木料填补。

“翼德!率玄蛇骑,攻缺口!云长,压制城头弓弩!德然,策应!中军压上!”刘备的声音清晰而冷静,每一个字都穿透了战场的喧嚣。

“得令!”张飞咆哮一声,如同出闸的黑色凶兽,玄蛇矛一引,身后身披重甲、煞气冲天的玄蛇骑发出震天的咆哮,化作一股黑色的毁灭洪流,朝着那处缺口猛扑过去!所过之处,挡路的溃兵和零散黄巾如同草芥般被撞飞、踏碎!

关羽掌中的青龙偃月刀高高举起!一股凛冽刺骨的寒气以他为中心骤然爆发,如同无形的屏障!城头射下的箭矢进入这片寒气领域,速度骤减,轨迹扭曲,杀伤力大减!他身后,早已蓄势待发的强弓劲弩瞬间爆发,密集的箭雨如同飞蝗,精准地覆盖向城头垛口后的黄巾弓手!惨叫声顿时此起彼伏!

刘德然指挥的步卒方阵,高举巨盾,掩护着扛着土袋、撞木的工兵,如同移动的堡垒,顶着城头零星的滚木礌石,坚定地涌向城墙根,填补着被破坏的护城壕沟,为后续的撞击提供通道!

刘备的中军则如磐石般压上,与玄蛇骑的突击、关羽的压制形成紧密的齿轮咬合。他本人并未急于冲杀,目光如同最冷静的猎鹰,在混乱的战场中搜寻着那决定性的契机。雌雄双剑在鞘中微微嗡鸣,仿佛渴望着饮血。

张飞的玄蛇骑如同烧红的尖刀,狠狠捅进了城墙的缺口!张飞本人更是化身人形凶器,玄蛇矛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片腥风血雨,硬生生在疯狂涌来的黄巾力士中撕开一条血路!缺口在扩大!

就在这时,城头那面巨大的杏黄旗下,一直静立的身影动了。张角缓缓走到城墙边缘,俯视着下方如同地狱般的战场。他的脸色是一种病态的苍白,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唯有一双眼睛,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火焰,那是理想在现实中撞得粉碎后残留的、扭曲的光。

他没有念咒,没有施法。他只是举起手中那柄象征着太平道最高权柄的九节藤杖,杖头镶嵌的奇异玉石在血与火的光影中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我,张角,请大汉赴死——!”

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如同魔音灌脑,瞬间压过了战场所有的喧嚣,清晰地传入每一个黄巾士卒的耳中!

“请大汉赴死——!请大汉赴死——!”

城上城下,无数头裹黄巾的士卒如同被注入了最狂热的鸡血,原本因恐惧而动摇的眼神瞬间被彻底的疯狂取代!他们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完全不顾自身的生死,用身体、用牙齿、用一切能用的东西,疯狂地扑向攻城的官军!许多重伤倒地的黄巾,竟也挣扎着爬起,抱住官军的腿脚,用最后的力气撕咬!一时间,官军凶猛的攻势竟为之一滞!伤亡陡增!

“妖术!是张角的妖术!”有官军将领惊骇大叫。

高台上的皇甫嵩脸色铁青,厉声喝道:“擂鼓!进者重赏!退者立斩!诛杀张角者,封侯!”

然而,狂热的信仰加持下,黄巾军爆发出的战斗力远超寻常。缺口处的张飞,竟也被这股疯狂的人潮暂时阻滞!关羽的寒气领域也被无数悍不畏死、用身体硬冲的黄巾力士不断压缩!

刘备瞳孔骤然收缩!他看到张角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也看到了那火焰深处无法掩盖的疲惫与……一丝空洞?他猛地想起恩师卢植对张角的评价,想起青州流民口中太平道初起时的“均贫富”,更想起沿途所见无数被黄巾裹挟、又被黄巾劫掠一空的村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战场侧翼,靠近城内贫民区的一段城墙下,突然爆发了激烈的骚乱和哭喊!混乱中,隐约可见一些身着相对齐整皮甲、头裹黄巾的将领,正挥舞着鞭子,驱赶着大批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百姓,试图将他们推上城墙充当人盾!更有人趁机闯入民宅,抢夺仅存的一点口粮和财物!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被推倒在地,婴儿的啼哭在喊杀声中显得如此微弱而凄厉!

这一幕,清晰地落入了城头张角的眼中!

他脸上的狂热骤然僵住!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些正在欺凌百姓、抢夺财物的“黄巾将领”!那妇人倒地的身影,那婴儿凄厉的哭声,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入他的脑海!

“不……不该如此……”张角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发出梦呓般的声音。眼前的景象,与他童年目睹的“人相食”炼狱何其相似!与他游历天下时看到的豪强欺凌何其相似!只不过,施暴者换成了他麾下这些曾经口口声声要建立“黄天盛世”的“兄弟”!

儿时父母死去时绝望的眼神……

跪求救世之道时心中的悲悯……

老师给自己太平清领书时的无奈……

无数画面在张角脑中疯狂闪回、碰撞、撕裂!

“啊——!!!”张角猛地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嘶吼!那声音充满了信仰彻底崩塌的绝望、被背叛的狂怒、以及理想被现实彻底碾碎的极致痛苦!他手中的九节藤杖疯狂地挥舞着,杖头的玉石光芒乱闪,指向的却不是官军,而是那些正在施暴的黄巾头目!

“你们……你们这些蛀虫!败类!你们毁了黄天!你们毁了太平道!”他状若疯魔,声音嘶哑破裂,“苍天已死?哈哈哈……黄天……黄天也烂了!烂透了!”

张角这突如其来的疯狂反噬,如同在狂热的黄巾军心口狠狠捅了一刀!城头上许多黄巾士卒愣住了,眼神中的狂热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茫然和恐惧。那些正在欺凌百姓的头目更是惊骇欲绝,不知所措!

城下,一直冷静观察的刘备,眼中精光爆射!张角的崩溃,黄巾军心的动摇,以及那处因内乱而显露的薄弱城墙!

“时机已至!”刘备猛地拔出腰间双剑!

“锵——!”

左手“日”剑出鞘!剑身赤红,甫一出鞘,便仿佛引动了周遭空气的温度!剑刃周围的光线都微微扭曲,一股灼热的气浪以剑身为中心扩散开来,如同握着一轮微缩的金阳!炽烈的光芒刺痛人眼!

右手“月”剑出鞘!剑身澄澈如寒潭秋水,一股凛冽到极致的寒意瞬间弥漫!剑锋所指,空气凝结出细碎的白色冰晶,地面迅速蔓延开一层薄薄的白霜!清冷的光辉如同月华倾泻!

双剑在手,一炽一寒,气息迥异却又奇异地交融,在刘备周身形成一圈扭曲的光晕!

“随我破城!只诛首恶!降者不杀!”刘备的声音如同龙吟虎啸,响彻战场!他双腿猛夹马腹,战马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那处因内乱而动摇的城墙段狂飙突进!目标直指——城头状若疯魔的张角!

“护主!”关羽、张飞同时暴喝!青龙偃月刀卷起滔天寒潮,玄蛇吞日矛引动凶煞之气,如同两道最锋利的箭头,一左一右,死死护住刘备两翼!所过之处,无论是被张角喝骂吓呆的黄巾,还是试图阻拦的狂热力士,皆被无情扫荡!

刘德然指挥的步卒方阵爆发出震天怒吼,巨盾如墙,长矛如林,紧随其后,狠狠撞向那段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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