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颍川星火照夜谋（1/2）

广宗城下，烽火连天。十五万黄巾如浑浊的泥沼，死死缠住卢植的五万北军精锐，壁垒森严，每日厮杀不绝，却如巨兽角力，谁也奈何不得谁。硝烟浸透了巨鹿平原的每一寸泥土，血腥气经久不散。中军帐内，油灯映照着卢植紧锁的眉头和鬓角新添的霜色，舆图上广宗一点被重重朱砂圈住。

“玄德，”卢植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手指却坚定地移向舆图西南，“贼首张角困于此地，然其弟张梁、张宝，率贼众盘踞颍川，正与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儁对峙。此二贼不除，贼势难断根本！”

他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看向侍立帐下的刘备：“汝可速引本部精骑，我再予你一千北军锐卒，星夜兼程，驰援颍川！一则助皇甫、朱二将军破敌，二则探明贼情，约期合围！此去，务求迅疾如风！”

“弟子领命！”刘备抱拳躬身，声音斩钉截铁。恩师深陷泥潭，分兵之举实属无奈，此去颍川，必当摧锋折锐，以解恩师后顾之忧！

星夜驰骋，马蹄踏碎中原的月光。刘备引本部一千精锐（关张所部及刘德然），加上一千北军悍卒，汇成一股沉默的铁流，绕过广宗战区的边缘，直扑西南颍川。沿途所见，城池残破，村落凋敝，流民哀鸿遍野，与幽冀之地的惨状别无二致。黄巾过处，无论初衷如何，留下的唯有焦土与血泪。

数日后，颍川郡长社地界在望。尚未靠近官军大营，便见前方一片开阔地上，连绵的黄巾营帐如同巨大的黄色疮疤附着在大地，规模惊人！更令人心惊的是，这些营寨大多依傍着茂密的荒草甸而建，营帐之间杂草丛生，甚至有些营帐干脆就搭建在齐腰深的枯草之上！此时正值盛夏，骄阳似火，草木干燥，只需一点火星……刘备眉头微蹙，心中掠过一丝异样。

通报姓名，验明身份，刘备一行得以进入皇甫嵩与朱儁的大营。中军帐内，气氛凝重。皇甫嵩年约五旬，面容刚毅，甲胄在身，不怒自威；朱儁稍显文气，但眼神锐利，亦是久经沙场。两人眉宇间都带着挥之不去的焦虑与一丝久战不下的憋闷。

“玄德！竟是玄德亲至！”皇甫嵩闻报是卢植亲传弟子引军来援，眼中瞬间爆发出惊喜的光芒，大步迎上，用力握住刘备双臂，“卢尚书深陷广宗泥沼，竟还遣贤侄这等臂助前来！真乃雪中送炭！” 朱儁亦面露喜色，连声称善。

“二位将军辛苦！备奉师命，特来听候调遣！”刘备谦逊回礼，目光扫过帐中诸将，最后落在一旁一位未曾谋面之人身上。

此人约莫三十上下，身量不高，却气度不凡。细长的眼眸深邃如古井，三缕长髯梳理得一丝不苟，唇上两撇短须更添几分儒雅。他并未着甲，只一身墨色深衣，安坐于侧席，手指无意识地轻叩着案几，神色从容淡定，仿佛帐外数十万大军的对峙只是棋枰上的博弈。那份气定神闲，在弥漫着焦躁的军帐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敢问将军，这位是？”刘备心中一动，拱手问道。

皇甫嵩笑道：“哦，此乃骑都尉曹操，曹孟德！奉朝廷之命，引本部精兵五千，亦是刚至不久，共襄剿贼！”

曹操！刘备心中一震。这个名字，他早有耳闻，知其出身名门，年少机敏，更知其在洛阳棒杀蹇硕叔父的刚烈。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那份渊渟岳峙的气度，绝非寻常武夫。

曹操亦起身，拱手还礼，细长的眼眸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激赏，看向刘备：“久闻卢尚书高足刘玄德之名，涿郡破程远志，青州解围，广宗城下初露锋芒，皆乃虎胆龙威！今日一见，果然英姿勃发！” 声音清朗，不疾不徐。

“孟德兄谬赞，备愧不敢当。”刘备谦逊道，心中却对这初次见面的曹操升起一股奇异的亲近感。他转向皇甫嵩、朱儁，正欲开口询问颍川战况及破敌之策。

皇甫嵩已迫不及待地指向舆图：“玄德来得正好！贼首张梁、张宝拥众十万，前日与我军交锋，受挫后退入长社，竟依仗城外大片茂密草甸结营！其营连绵，倚草为障，我军若强攻，贼借地利顽抗，伤亡必重！且贼众十倍于我，久持不利！贤侄可有良策破之？”

刘备闻言，目光再次投向帐外那片依草连营的黄色营寨，心中那丝异样感骤然清晰。他沉吟片刻，刚要开口说出心中所想，眼角余光却瞥见曹操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那双细长的眼眸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正看向自己。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刘备心中微动，话到嘴边却改了口：“二位将军，备观贼营依草而结，虽得地利，却亦藏祸根。然破敌之策……” 他目光转向曹操，脸上露出一丝坦诚的笑意，“备见孟德兄气定神闲，智珠在握，想必已有成竹在胸。备岂敢班门弄斧？”

此言一出，帐中众人目光齐刷刷投向曹操。

曹操微微一怔，随即朗声大笑，细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透出激赏的光芒：“玄德兄过谦了！观兄台神色，分明亦是智珠在握！你我二人，何不效仿古人，将心中所想，书于掌心，一同示之，以证英雄所见略同？” 说着，他伸出右手，掌心向上。

刘备眼中精光一闪，亦觉此法甚妙，更添惺惺相惜之意：“孟德兄此议大善！” 他也伸出右手。

早有亲兵奉上笔墨。二人背转身去，各自于掌心飞快书写。

帐中诸将屏息凝神，目光灼灼。皇甫嵩、朱儁亦面露期待。

片刻，二人同时转身，相视一笑，同时摊开手掌！

两个遒劲有力的墨字，赫然映在众人眼前——

火！

火！

一模一样！

“哈哈哈！”曹操抚掌大笑，声震军帐，“玄德！果与操同心！”

刘备亦开怀大笑：“孟德兄洞若观火，备亦作此想！”

笑声中，英雄相惜之意，沛然充盈。皇甫嵩、朱儁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狂喜与如释重负！

“好！好一个英雄所见略同！好一个火攻！”皇甫嵩猛地一拍案几，须发戟张，“贼依草结营，自寻死路！天赐良机！当速行之！”

“然！”朱儁亦精神大振，“当速备引火之物，今夜便遣精锐之士，乘夜潜近贼营，四面举火！待火起，大军齐出，必可一举破敌！”

计议已定，整个官军大营如同巨大的战争机器，高效而隐秘地运转起来。干柴、火油、硫磺焰硝被悄然备齐。关羽、张飞、刘德然各领本部精锐，熟悉地形，分派任务。曹操亦调遣本部精兵，准备协同出击。刘备则居中调度，与皇甫、朱儁推演火起后大军进攻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