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漳水鏖兵血未冷(1/2)
初冬的漳水,失去了夏秋的奔腾咆哮,水流变得沉缓凝滞,如同一条巨大的、半冻的灰色巨蟒,蜿蜒匍匐在苍茫的河北平原上。南岸,自邺城以西至涉国以东,数十里范围内,已然化作一个巨大无比的兵营。五万冀州精锐,在颜良、文丑的统率下,依托提前勘定的地势,疯狂地挖掘壕沟,树立栅栏,打下密密麻麻的鹿角拒马,将一座座营垒用土墙和木栅连接起来,构成一道看似坚不可摧的防线。强弩被推上营垒高处,冰冷的弩矢在稀薄冬日下泛着死亡的光泽。中军大帐前,“颜”、“文”、“鞠”三面将旗并立,在干燥寒冷的北风中猎猎狂舞。
颜良顶盔贯甲,按刀立于一座新筑的望楼之上,虬髯上已凝结了一层白霜。他极目向西眺望,冬日平原视野开阔,地平线上却依旧空茫,只有呼啸的寒风卷起枯草与尘土。但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却如同实质的铅云,正从那空茫之处滚滚而来。斥候流水般报来:
“报!张辽先锋轻骑已抵涉国城下二十里,与高览将军游骑发生小规模接战!”
“报!关羽本部青龙卫已出山区,正沿官道向我防线正面推进!”
“报!吕布血狼骑脱离大队,沿漳水北岸急速东进,意图不明!”
“报!沮授旗号出现于关羽后军,敌军大队步卒绵延十数里,尘土遮天!”
每一条军报,都让颜良心头的巨石更沉一分。刘备军的进军速度和组织调度,远超他的预料。尤其是吕布那支脱离了主力的血狼骑,如同脱缰的疯狼,沿着北岸狂飙突进,其目标极有可能是绕开正面防线,寻找渡口,迂回侧击,或是直扑防御相对薄弱的邺城!
“文丑!” 颜良声如闷雷。
“大哥!” 文丑快步登上望楼,脸上带着嗜血的兴奋与不耐。
“你速率五千轻骑,多带弓弩,即刻北渡漳水!给我盯死吕布那个混蛋!他若寻隙渡河,半渡而击之!他若逡巡不进,便以骑射袭扰,疲其兵力,挫其锐气!绝不可让其威胁我军侧翼或邺城!”
“喏!” 文丑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早就想会会那匹夫了!” 他转身大步下楼,很快,营寨北门洞开,大批冀州轻骑呼啸而出,卷起烟尘,冲向不远处的漳水渡口浮桥。
颜良目光再次投向西方,那里,烟尘越来越近,仿佛地平线下正有一场沙暴在酝酿生成。“传令各营!弓上弦,刀出鞘!敌军转眼即至!敢有擅离职守、畏缩不前者,立斩!” 他的命令如同冰冷的铁块,砸进寒冷的空气里。
几乎在文丑北渡的同时,西面地平线上,一道青色的潮线骤然涌现!
没有呐喊,没有鼓噪,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以及无数马蹄踏碎冻土发出的沉闷雷鸣!关羽的五千青龙卫,如同一个整体,保持着严整到可怕的冲锋阵型,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着冀州军刚刚仓促建立的前沿营垒直压过来!那面巨大的“关”字帅旗和青龙旗,在队伍最前方傲然挺立,旗下,那匹神骏的烈焰马驮着绿袍金甲的身影,手中的青龙偃月刀拖在身后,刀锋掠地,划出一道冰冷的寒芒。
“弩箭!放!” 冀州军前沿营垒的军官声嘶力竭地吼叫。
嗡——!
数百支强劲的弩矢如同飞蝗般离弦,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泼向那汹涌而来的青色浪潮!
然而,青龙卫的冲锋阵型瞬间发生了变化!前排骑士猛地俯身,将身体紧紧贴在马颈之后,同时举起臂盾护住头胸。整个冲锋集群的速度没有丝毫减缓,反而在弩箭落下前的刹那,诡异地整体向侧翼偏移了数个马身!
噗噗噗!
大部分弩箭要么射空,深深钉入冻土,要么叮叮当当地被臂盾和精良的铠甲弹开!只有极少数倒霉的骑士或战马被射中,惨叫着翻滚倒地,瞬间就被后方汹涌的铁蹄淹没,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怎么可能?!” 望楼上的颜良瞳孔骤缩。敌军骑兵对弩箭的规避和对伤亡的漠视,展现出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极高训练水准和战斗意志!
转瞬之间,青龙卫先锋已冲至壕沟拒马前约百步!
“起!”
冲在最前的关羽猛然一声暴喝,声如龙吟!他双腿一夹马腹,烈焰马发出一声震天长嘶,四蹄发力,速度竟在刹那间再次飙升!那巨大的青龙偃月刀被他单手抡起,划出一道完美的、充满毁灭力量的青色弧线!
轰喀啦啦——!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刀锋过处,碗口粗的硬木拒马如同朽木般被斩得粉碎纷飞!刀气余势不衰,甚至将拒马后的一段壕沟边缘都劈得泥土四溅!
“大汉!万胜!” 关羽的怒吼终于炸响!
“万胜!万胜!万胜!” 五千青龙卫同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轰然喷发!主帅亲自劈开通道,极大地激励了全军士气!青色洪流几乎没有丝毫停滞,沿着关羽劈开的缺口,如同决堤的狂涛,狠狠撞入了冀州军的第一道营垒!
真正的血腥肉搏,瞬间爆发!
青龙刀如同活了过来,化作一道青色的死亡旋风!关羽纵马直冲中军,刀光闪烁间,挡路的冀州军校尉、士卒如同草芥般被成片砍倒!人马俱碎,血雨漫天!根本没有一合之敌!青龙卫紧随其后,手中的长刀疯狂劈砍,将试图结阵抵抗的冀州兵冲得七零八落。冀州军前沿营垒,顷刻间陷入一片混乱,惨叫声、兵刃碰撞声、战马嘶鸣声响成一片!
“顶住!给我顶住!长枪兵上前!刀盾手护住两翼!” 冀州军官拼命嘶吼,试图稳住阵脚。
但青龙卫的冲击力太过狂猛,尤其是有关羽这柄无坚不摧的锋刃在前,冀州军的抵抗显得苍白而无力。营栅被推倒,帐篷被点燃,整个前沿阵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崩溃。
“哼!匹夫之勇!” 望楼上的颜良看得眼角抽搐,心头滴血,却强自镇定。他看出关羽这是仗着个人武勇和骑兵冲击力,想一举击穿他的防线,打乱他的部署。“传令!两翼营垒弓弩手,覆盖射击!压制后续敌军!中军第二道防线重步兵,向前推进!长戟阵!给我把关羽困死在阵中!”
令旗挥动。侧翼冀州营垒的弓弩再次发威,箭雨越过混乱的前沿,泼向后续跟进的青龙卫和正在涌上来的张辽部先锋及后续部队,造成了不少伤亡,迟滞了其跟进的速度。同时,中军方向,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大批身披重甲、手持长戟的重步兵,如同移动的钢铁丛林,踩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开始向前压上!无数长戟的锋刃组成一片死亡的金属森林,要将冲得太猛的关羽和他的青龙卫彻底吞噬!
“关云长!休得猖狂!颜良来也!” 颜良终于按捺不住,大吼一声,提起他的厚背砍山刀,翻身上马,亲率中军精锐亲兵,如同一股铁流,迎向那正在阵中左冲右突的青色风暴!他不能坐视关羽如此肆虐,否则军心必溃!
与此同时,漳水北岸。
文丑率领的五千冀州轻骑,正与吕布的血狼骑隔着一里多的距离,遥遥对峙。
吕布并未急于寻找渡口,反而好整以暇地勒住赤兔马,血狼骑在他身后列出松散的阵型,那股野性不羁的煞气,却比严整的阵型更令人心悸。吕布本人,玄甲红袍,方天画戟随意地扛在肩上,脸上带着一丝戏谑而残忍的笑容,看着对面严阵以待的冀州骑兵。
“吕布!无义小人!可敢与你文丑爷爷决一死战?!” 文丑策马出阵,手中长矛指向吕布,声如炸雷。他试图激吕布单挑,或引其来攻,以发挥己方弓弩优势。
吕布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战场:“斩你如屠猪狗,何须决死?儿郎们!袁绍的走狗看来皮痒了!给他们松松骨!”
“嗷呜——!” 血狼骑爆发出狼群般的嚎叫,根本不等主将更多命令,最前方的千余骑突然猛地散开,如同炸窝的马蜂,以极快的速度,划出数道诡异的弧线,直扑文丑军两翼!他们根本不冲击严阵以待的正面,而是利用高超的骑术和速度,一边狂奔,一边摘下背负的投枪!
“投!” 带队的血狼骑军官厉声喝道。
嗖嗖嗖嗖——!
数百支短柄投枪带着恐怖的尖啸,如同死亡的蜂群,掠过低空,狠狠地扎向冀州骑兵阵型的侧翼!这些来自并州边地的悍卒,投枪技艺精湛无比,力道狠辣,专射人缝马腹!
“举盾!举盾!” 文丑军侧翼的军官惊骇大叫。
但轻骑兵的皮盾如何能完全抵挡这种势大力沉的重型投掷武器?顿时,人仰马翻的惨叫声响成一片!无数冀州骑士被投枪贯穿,惨叫着栽下马去!阵型瞬间出现骚动。
“放箭!快放箭还击!” 文丑气得哇哇大叫,指挥弓骑兵放箭。
但血狼骑一击得手,根本不恋战,投完投枪立刻拔转马头,凭借着更胜一筹的马速和灵活性,轻松避开大部分箭矢,如同潮水般退去。还没等文丑军喘过气,另一波血狼骑又从另一个方向如法炮制,投出死亡的投枪,再次造成一片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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