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裂盟西望孤忠志(1/2)
雒阳城的残骸在冬日寒风中呜咽,焦黑的断壁残垣如同巨兽的嶙峋肋骨,刺向铅灰色的天空。荀彧与刘德然组织起的微末秩序,如同废墟上顽强生长的苔藓,在绝望的土壤里艰难维系着人间的温度。粥棚的热气、伤者的呻吟、士卒搬运断木的号子,与远处诸侯营盘里传来的划地争吵、哄抢残宝的喧嚣,构成了帝都毁灭后荒诞而撕裂的图景。
袁绍的中军大帐,设在了昔日南宫尚算完整的一处偏殿废墟旁。巨大的帐幕遮挡不住四周的疮痍,反而更衬出一种末世浮华的讽刺。帐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帐外的寒意,却驱不散弥漫在诸侯心头那无形的隔阂与冰冷的算计。
“诸公!”袁绍端坐主位,脸上竭力维持着盟主的威仪,声音却难掩一丝底气不足的虚浮,“董卓逆贼虽遁,然焚毁宗庙,劫持天子,罪孽滔天!我等既入雒阳,当速整旗鼓,商议西进勤王,迎还圣驾之大计!” 他目光扫过帐下神色各异的诸侯:袁术把玩着一枚刚“寻获”的玉带钩,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讥诮;韩馥、刘岱等人眼神闪烁,频频望向帐外各自营盘的方向;孔融、陶谦等则面带忧色,沉默不语。
大计?刘备心中冷笑。所谓大计,不过是袁本初想借这残破的“大义”名分,重新攥紧已然松散的联盟缰绳,为他袁氏攫取更多资本罢了!他端坐席间,腰背挺直如松,目光沉静地掠过一张张写满私欲的脸孔。怀中那方冰冷沉重的传国玉玺,仿佛在无声地灼烫着他的胸膛,提醒着他眼前这群冠冕堂皇者与这煌煌天命的巨大反差。
“盟主所言甚是!”袁术懒洋洋地开口,带着惯有的刻薄,“只是嘛…这勤王迎驾,路途艰险,粮草耗费巨大。董贼西遁,关中残破,这钱粮…总得有个说法吧?莫不是还要我南阳一力承担?” 他斜睨着袁绍,话中带刺。
“公路兄此言差矣!” 韩馥连忙接话,带着冀州牧特有的圆滑,“勤王乃天下大义,粮草自当各州郡量力筹措。只是…我军自河内远来,损耗甚巨,如今将士疲惫,恐需时日休整…”
“是啊是啊!”
“粮秣转运,千头万绪…”
“董卓据守潼关,急切难下啊…”
附和声、推诿声、诉苦声在帐内嗡嗡响起,如同一群苍蝇在争食腐肉。袁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强压着怒火,却一时找不到有力的言辞反驳这弥漫的懈怠。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推诿气氛即将淹没最后一点勤王热忱时,一个清朗而沉静的声音,如同玉石坠地,清晰地穿透了嘈杂:“诸公!”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只见刘备离席而起,按剑而立。他身姿并不魁梧,甲胄上还沾着扑救雒阳大火留下的烟灰,但此刻站在那里,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沉凝气度,竟让喧嚣的帐内为之一静。荀彧侍立其侧,眼神锐利如电。
刘备的目光缓缓扫过帐内诸人,最终落在主位的袁绍脸上,那眼神清澈而锐利,仿佛能洞穿一切虚伪的言辞。“备尝闻,兵贵神速,谋贵先机!当会盟之初,董贼新迁,立足未稳,人心惶惶,此乃千载难逢之机!”刘备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他向前一步,手指在虚空中点划,仿佛在勾勒一副早已烂熟于胸的天下舆图:
“若本初公引河内之众,临孟津、控大河,威慑雒阳北翼!”
“酸枣诸将固守成皋,扼守虎牢天险,据敖仓巨粟,塞轘辕、太谷险道,制其东西咽喉!”
“公路将军率南阳精兵,驻丹水、析县,扼武关门户,兵锋直指三辅腹地!”
“如此,深沟高垒,坚壁勿战!各依地势,互为犄角!更广布疑兵,多张旗帜,示天下以雷霆万钧、合围必杀之势!董贼坐困雒阳孤城,外无援兵,内失粮秣,军心必溃!届时,以顺诛逆,号令天下共讨之,董卓授首,天子还都,只在反掌之间!”
他每说一句,手指便点向一处战略要冲,声音随之拔高一分,眼中闪烁着洞悉全局的智慧光芒!那清晰的战略部署,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在在座每一个曾手握重兵却逡巡不前的诸侯脸上!
“此乃上应天时,下占地利,中聚人和之必胜良策!”刘备的声音陡然转为沉痛与激愤,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与鄙夷,“然!诸公迟疑不进,坐拥雄兵而惜身,空耗钱粮于酸枣!坐视董贼从容西遁,焚毁宗庙,荼毒生灵!更坐失一战而定乾坤之良机!致使雒阳焦土,天子蒙尘,万民泣血!此非天不助汉,实乃人谋不臧!备…窃耻之!”
最后四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寂静的帐内!刘备胸膛起伏,眼中似有火焰燃烧,那是对国贼的恨,对失机的痛,更是对眼前这所谓“盟军”的深深失望与不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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