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归营夜话,雪刃出鞘(1/2)
韭菜沟营地,深夜。
风雪在外面呼啸,但几处依着山壁挖出的地窨子,好歹挡住了最刺骨的寒风。
最大的那个地窨子,是队部兼重伤员住处,此刻门帘紧闭,缝隙里透出微弱的光。
冯立仁四人带着一身寒气,先回到了这里。于正来正蹲在角落,就着一盏小油灯检查几颗边区造手榴弹的拉火绳是否受潮,听到动静猛地抬头。
刘铁坤在靠门的土灶边守着锅,锅里煮着给伤员准备的稀薄菜汤,热气勉强给地窨子增添一点暖意。
陈彦儒俯身在一个发着高烧的年轻队员铺位前,用湿布擦拭对方的额头。
“大队长!”于正来霍地起身,动作太快扯到肋下,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却不管不顾地迎上来,“可算……回来就好!”
他粗糙的大手在冯立仁冻硬的肩头拍了拍,又看向后面三人,见都囫囵个,松了口气,但眼神里的急切没消,“北边那动静……?”
“先让他们缓缓!”刘铁坤打断他,用木勺敲了敲锅边,浑浊的眼睛扫过四人结冰的衣裤和青紫的脸,“铁兰妹子!快把煨着的姜汤端过来!”
旁边一个较小的、用木栅隔开的角落里,李铁兰应了一声,小心地从一个小炭盆上的瓦罐里倒出些黑乎乎的汤水,李铁菊连忙递过几个破碗。
冯立仁摆摆手,没立刻接,走到地窨子中间那堆烧得半旺不旺的柴火旁,伸出僵直的手。
火光照着他干裂起皮的嘴唇和深深凹陷的眼窝。严佰柯和雷山沉默地围过来,脱下冻硬的外层绑腿,靠近火源。雷终接过李铁兰递来的姜汤,先递给父亲。
“咋样?还顺当不?”于正来挨着冯立仁蹲下,压低声音又问,目光灼灼。
冯立仁喝了一口滚烫辛辣的姜汤,一股热流从喉咙烧到胃里,激得他咳嗽两声。
缓了缓,才沙哑着开口,声音不高,但足够地窨子里的人听清:“摸了‘野猪窝’,鬼子新弄的伐木点。人不多,十来个小鬼子,还有些民夫。”他将侦察、袭扰的过程简要说了一遍。
听到摸哨、弩箭、手榴弹炸窝棚,地窨子里一片寂静。靠在铺位上的两个重伤员努力睁大眼睛听着,刘铁坤忘了搅动锅里的汤,陈彦儒擦汗的手停住了。
“干他娘的!”于正来憋出一句,拳头捏得嘎嘣响,脸上又是兴奋又是后怕,“就你们四个!胆子也太……不过干得解气!”
“鬼子肯定要跳脚。”
旁边传来王有福的声音。他不知何时从旁边一个存放杂物的小地窨子过来了,怀里还抱着他那本不离身的账本,眉头紧锁。
“他们运木头的线正紧,这么一闹,保不齐要报复,搜山,或者对附近村子……”
“跳脚也得蹦跶。”冯立仁放下碗,目光扫过众人,“咱们闹一下,他们往后运木头、设点,心里就得先掂量。
咱们缺时间,拖住他们,就是胜利。”他转向陈彦儒,“彦儒,伤员咋样?药还有吗?”
陈彦儒推了推眼镜,灯光下脸色更显苍白:“大队长,你们平安回来就好。伤员……有两个伤口感染加重,发烧说胡话了。药……最后一支消炎针晌午用了。
现在只能用煮过的盐水擦洗,加上之前采的黄芩根煮水灌下去,能顶多少……看造化。”他声音很低,带着压抑的焦虑。
冯立仁沉默了一下。缺药,是悬在头顶最锋利的一把刀。
“铁兰,”他看向李铁兰,“明天,你和铁菊,再带两个女队员,往远处、背阴的崖缝、沟谷里仔细找找,看还有没有能用的草药。注意安全,别走散,带上家伙。”
“诶,知道了。”李铁兰点头,又对李铁菊轻声说,“明天多穿点,往东边老鹰崖那边瞅瞅。”
这时,门帘又被掀开,赵小栓带着一身寒气钻进来,他刚从外面哨位换岗下来,脸冻得通红。
“大队长!于副队长!你们回来了!”他声音带着年轻人的振奋,随即看到父亲赵老栓在角落里铺位上朝他微微点头,便抿了抿嘴,站到一边。
“粮食呢?老刘大哥。”冯立仁问刘铁坤。
刘铁坤愁眉苦脸地搅着锅:“大队长,甭提了,黑面见了底,杂合面也撑不了几天。野菜干、树皮粉倒是还有些,可那玩意儿不顶饿,煮出来清汤寡水。
盐……就剩小半罐底子了,这天气,肚子里没点热乎扎实的,人顶不住啊。”
他看了一眼角落里几个伤员和一直沉默的王老汉爷孙,“大人勒紧裤腰带还能熬,伤员和孩子……”
正说着,旁边通往另一个较小地窨子的通道里,冯程领着李晓和揉着眼睛的狗娃走了出来,三个孩子挤在通道口,听着大人说话。
“刘伯伯,”冯程小声说,“我们明天再去捡地皮菜,昨天在避风坡又看到一些。”
“对,还有冻蘑菇。”李晓也小声附和。
狗娃没说话,只是紧紧挨着冯程。
王有福叹了口气,翻开账本:“大队长,我跟山下……还能勉强通气的两处都问过了,乡亲们家里也快空了。鬼子‘征夫’,龙千伦的‘团丁’四处刮地皮,实在……实在难。”
地窨子里一时只有柴火的噼啪声和外面呜咽的风声,困难像冰冷的铁箍,一圈圈收紧。
“粮食,我去找。”一直闷声不响的雷山,忽然开口。
他混浊的眼睛看了看火堆,又看向冯立仁,“老林子深的地方,兴许有獾子洞、松鼠窝,再不济还有地羊洞,或者早年猎人藏的粮,我明天带小终去转转。”
冯立仁看向他,雷山父子刚经历长途奔袭和一场险仗,疲惫写在脸上。“雷大哥,量力而行,安全最要紧。”
雷山“嗯”了一声,不再多说。
于正来搓了搓冻僵的手,瓮声道:“粮食要找,训练更不能撂下!狗日的说不定啥时候就摸上来,铁竹!”他朝通道口那边喊了一声。
李铁竹很快从隔壁地窨子探进头来:“于副队长?”
“明天训练照旧!雪再大也得练!把咱们那点家当都擦亮堂了!”于正来吼道。
“是!”李铁竹应道,缩了回去。
冯立仁站起身,走到地窨子挂着简陋地图的土墙前,目光沉沉。
“鬼子砍树运木,不会停。咱们袭扰,也不能停。从明天起,侦察哨放得更远些,不光盯黑山嘴,北边的运输线也要盯死。
老于,挑几个腿脚利索、眼神好的,跟着佰柯和雷大哥学本事。”
“明白!”于正来重重点头。
“老刘,粮食算计着用,但也不能真让同志们饿垮了;铁兰,你们找草药时候,也留心能吃的块根、干果。有福,山下那条线,不到万不得已,先别动,保全自己。”
夜更深,风雪似乎小了些。冯立仁让于正来和刘铁坤也去休息,自己留下来值后半夜的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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