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斧声离耳,消息四散(2/2)
松野他只需要确保这山坳里的斧锯声、油锯声,能严格按照计划表的时间节点响下去,直到运走最后一根达标的上好原木。
帐篷外,砍伐的噪音持续不断。松野端起已经微凉的茶杯。他面无表情地听着外面的喧嚣,偶尔会瞥向帐篷门帘缝隙外那莽莽的、色彩沉郁的秋日山林。
在这片充满未知与敌意的土地上,执行如此隐秘且重要的任务,一丝极淡的、属于理性计算范畴内的审慎,如同缝隙里钻入的冷风,萦绕不散,但这丝毫不会影响他的执行。
承德街头的风,似乎比围场更硬、更冷,卷着关外带来的沙尘,扑打着“祥瑞茶馆”掉了漆的木格门。
茶馆里,热气混着劣质烟草的味道,人声不高,却嗡嗡地聚着些茶客。话题,不知怎的,就绕到了南边围场县。
“听说了么?南边,围场那块儿,前阵子可不太平。”一个穿着旧棉袍、戴着小帽的老者,捧着粗瓷茶碗,眯着眼,像是自言自语,声音却刚好能让旁边几张桌子的人听见。
他对面一个穿着半旧中山装、像是小职员模样的人立刻接上了话茬,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嗓门:“王老先生,您也听说了?我有个表亲在围场做点小买卖,前儿捎信来,说……坝上动了枪炮,响动不小!”
旁边一个卖零碎针线的小贩凑了过来,脸上带着打听消息的精明:“动静大?是……是‘北边’打过来了,还是……‘山里那些人’又闹大了?”他没敢提具体名号。
“不像是老毛子,”那小职员摇摇头,声音更低了,“听我那表亲信里含糊其辞,说是……皇军和保安队,在坝上跟人交了火,好像……还没占到便宜。” 他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嘴里,但周围的人却都听清了。
“保安队?”另一个茶客嗤笑一声,带着不屑,“就龙千伦手下那帮货色,欺压百姓是能手,真动起手来,怕是比兔子跑得还快!”
“嘘!慎言!” 王老先生赶紧抬手制止,警惕地看了看门口,“隔墙有耳。”
众人一时噤声,各自低头喝茶,但眼神里的交流却更多了。
那小贩却又忍不住,用气声问道:“那……后来呢?龙千伦怎么样了?还有那个新蹿起来的‘草上飞’?”
小职员犹豫了一下,似乎在回忆表信的内容:“龙千伦好像是回了城,但具体……说不清。至于‘草上飞’杜雄,信里就提了一嘴,说……好像‘没了’,怎么没的,没说。”
“没了?” 小贩眼睛一亮,随即又掩饰般地低下头,搓着手,“那种悍匪,没了也好,少祸害人。”
王老先生慢悠悠地呷了口茶,浑浊的眼睛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幽幽道:“这世道,城头变幻大王旗。今日你唱罢,明日我登场。只是苦了咱们这些升斗小民……” 他叹了口气,“不管谁跟谁打,粮价又该涨喽。”
这话说到了众人的痛处,茶馆里一时弥漫起一种更沉重的气氛。担忧、猜测、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以及更深重的对生计的忧虑,交织在袅袅的水汽和压抑的交谈声中。
消息像水面的涟漪,从围场慢慢扩散到承德,在茶馆、在街角、在寻常百姓的窃窃私语里传递、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