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市井寒蝉 暗语惊风(2/2)
孙永福闭着眼,像是睡着了,只有按在膝盖上的那只手,指节捏得发白。
等那两人骂骂咧咧走远,王师傅才低声对孙永福道:“风大,眯着眼。”
孙永福慢慢睁开眼,浑浊的眼里没什么光亮,只是深深叹了口气,那口气又长又沉。王师傅替他掸掉围布上的碎发,顺手从挑子底下摸出个尚带余温的菜窝窝,飞快塞进他怀里。
孙永福拄着拐棍站起身,没言声,一步一顿地走了,那背影在清冷寡淡的晨光里,拖得老长,显得格外孤寂苍凉。
南城根的破烂市儿更是冷清。
卖绒花头绳的老太太揣着手,坐在小马扎上打盹。两个提着空菜篮的妇人擦肩而过,脚步不停,只有只言片语随风飘散:
“听说了么?原来西街陈哥他家……”
“快别嚼舌根了!嫌你命长啊?”
“唉,这年月……还是熬吧,我想总能熬出头的吧……”
声音散在风里,再无痕迹。
福顺杂货铺紧闭的门板上,那两张交叉贴着的、盖着猩红官印的封条,在干冷的寒风里“哗啦”作响,像两道狰狞的疤,烙在每一个路过此地的百姓眼里、心里。
没人敢驻足议论,但在死寂里包裹着的惊惧、愤懑以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挂,却比腊月的冰棱子更砭人肌骨,沉沉地弥漫在围场县城污浊的空气中。
街角的茶摊上,三两个老茶客捧着早已凉透的酽茶,相对无言。
戴破毡帽的老李,终究没忍住,用指甲蘸着碗底的残茶,在油腻的桌面上飞快地划了个“王”字,又慌忙用袖子抹去。
修鞋的赵师傅眼皮跳了跳,哑声道:“店……黄了。”
旁边一人接口,声音干涩得像劈柴:“不也是树大招风……唉。”
几人不再说话,只盯着碗里沉底的茶梗,仿佛能从那纵横的走势里,卜出吉凶祸福。
茶摊老板提着硕大的铜壶过来,默不作声地续上滚水,热气“噗”地腾起,模糊了几张写满愁苦与惊惶的脸。
卖柴的老杠头,挑着那担无人问津的柴火,拐进了一条更窄更暗的巷子,在确认前后无人后,他撂下柴担,从一捆柴草的深处,哆哆嗦嗦地摸出个小巧的、染着点点暗褐色的木雕小葫芦——那是穿山甲上次下山,偷偷塞给他小孙子玩的物件,不知怎地,越看那人越是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
老杠头用粗粝得像树皮的手掌,反复摩挲着那冰凉的葫芦,混浊的老眼里,终于滚下两行烫人的泪,砸在冻得硬邦邦的土道上,瞬间便洇开一小片深色,旋即又被冷风吹干,了无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