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尘尽光生异世临(1/2)

痛。

深入骨髓、撕裂灵魂般的剧痛。

不是肉体上的,而是心口的位置,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空落落的,只剩下冰冷的穿堂风呼啸而过,带着无尽的苦涩和绝望。

张炁瘫坐在破败的三清殿门槛上,背靠着斑驳掉漆的木门,目光空洞地望着院中那尊布满青苔、半边脑袋都已残破不知去向的石像。夕阳的余晖勉强挤过院墙外那几棵老柏树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破碎而黯淡的光斑,却丝毫温暖不了他早已冰凉的身心。

家变。

就在他即将从中医药大学卒业,满怀憧憬地想要用所学济世救人、光耀门楣之际,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疾驰的卡车,将他原本充满希望的生活撞得支离破碎。父亲苦心经营数十年的药铺,因一批来路不明的劣质药材卷入官司,顷刻间倾家荡产,债台高筑。一生好强的父亲一夜白头,气急攻心之下竟一病不起。

而就在他最需要支撑的时候,相恋三年,曾海誓山盟的女友,留下一条“对不起,我撑不下去了,看不到未来”的短信,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那些平日里称兄道弟、把酒言欢的朋友们,此刻也如同避瘟神一般,电话不接,短信不回。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不过如此。

万念俱灰。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地坐上长途汽车,回到这座位于皖南深山老家附近的石磨峰的。记忆中,小时候曾跟爷爷来过几次这座早已荒废不知多少年的“清微观”。爷爷是个老中医,也是个虔诚的道教居士,总说这里清静,残留着一点“道韵”。如今爷爷早已作古,这道观也更显破败,只剩断壁残垣,诉说着无声的荒凉。

或许,潜意识里,他是想来这里寻找一丝心灵的慰藉,或是彻底的逃避。

轰隆隆——!

毫无征兆地,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猛地炸响,仿佛就在头顶!整个破败的道院都随之猛地一震。

张炁悚然一惊,从麻木的沉思中被强行拉扯出来。他抬头望去,只见方才还残留着一丝晚霞的天空,此刻已被浓得化不开的墨黑色乌云彻底吞噬。那乌云低垂得可怕,仿佛就压在道观的飞檐之上,其中有无数的银蛇乱舞,雷光翻滚,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

这不是普通的雷雨云!它旋转着,汇聚着,中心点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正对着他所在的清微观!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张炁的心脏。他连滚爬爬地想要冲进殿内躲避,即便那大殿屋顶也漏得厉害。

但已经太晚了。

咔嚓——!!!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其粗壮和璀璨的紫色雷霆,如同天神的震怒之矛,精准无比地从那乌云漩涡中心劈落!目标,赫然正是这清微观的小小院落!

刺眼夺目的雷光瞬间吞噬了一切视觉,巨大的声浪几乎要震裂他的耳膜。张炁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狂暴无比的力量将自己猛地攫住,身体仿佛被扔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滚筒,每一寸肌肤、每一块骨骼都在被疯狂地撕扯、扭曲、挤压!

难以想象的痛苦淹没了他,远超之前心中的苦楚。意识在瞬间就被撕成了碎片,陷入无边的黑暗。最后的念头,竟是荒谬地想起《神农本草经》就放在自己随身的旧背包里,那上面还有爷爷和父亲密密麻麻的批注,是他最后的精神寄托。

冰冷。

刺骨的冰冷,混杂着一种奇异的潮湿感,贴在脸颊上。

还有一种浓郁得令人窒息的生命气息,疯狂地往他鼻腔里钻,带着泥土的腥气、腐叶的微醺,以及无数种他从未闻过的、奇异的花草芬芳。

张炁的睫毛颤抖了几下,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

强烈的、完全陌生的光线让他立刻又闭上了眼,缓冲了好几下,才勉强适应。

他……没死?

那场恐怖的雷暴……是梦?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感觉全身像是被巨兽踩踏过一般,无处不痛,尤其是脑袋,昏沉得厉害,太阳穴突突直跳。

然而,当他终于看清周围的景象时,所有的疼痛和昏沉都在瞬间被极致的震惊和恐惧所取代!

他不在清微观了!

甚至不在石磨峰!不在他所知的任何地方!

他正躺在一片厚厚的、从未见过的巨大蕨类植物和柔软苔藓之上。举目四望,是遮天蔽日的原始丛林!这里的每一棵树都庞大得超乎想象,树干粗壮得需要十人合抱,树冠高耸入云,仿佛连接着天穹。蔓藤如巨蟒般缠绕垂落,有些上面还开着散发着幽幽荧光、脸盆大小的奇异花朵。

空气清新得令人发指,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畅饮最甘冽的清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甜美味道,沁入心脾,甚至让他身体的疼痛都缓解了几分。但这绝非凡间的空气,其中蕴含的某种“生机”过于浓烈,浓烈到让他这个学医的人都感到心惊肉跳。

天空是某种深邃的蔚蓝色,却悬挂着两颗……太阳?!一大一小,一明一暗,交相辉映,洒下明亮却并不酷热的光芒。

“这……这是哪里?”干涩沙哑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挤出,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他猛地站起身,却因虚弱和惊吓差点又摔倒在地。他死死抓住旁边一株蕨类植物的茎干——那茎干竟有他手腕粗细!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他疯狂地四处张望,试图找到任何一丝熟悉的痕迹。没有道观,没有山路,没有人类活动的任何迹象!只有无边无际的、狂野的、陌生的、放大了无数倍的原始自然!

吼——!!!

突然,一声根本无法分辨是什么生物发出的、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咆哮,从极远处的山林深处传来,震得他脚下的地面都在微微颤抖,林间树叶簌簌落下。

那咆哮声中蕴含的野性和力量,让张炁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那是地球上任何猛兽都无法比拟的恐怖!

紧接着,另一个方向又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的啼鸣,穿金裂石,仿佛能撕裂灵魂。

他彻底清醒了——这不是梦!那场诡异的雷暴,把他带到了一个完全未知的、恐怖的世界!

孤独和恐惧如同两只冰冷的巨手,死死攥住了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他背靠着那棵巨树的粗糙树皮,身体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家变、情伤、友叛……那些曾经的痛苦,在此刻绝对的生存危机面前,竟然显得那么遥远和微不足道。

活下去!

这个最原始、最强烈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绝望和悲伤。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是学医的,理性和分析是他的长处。 恐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首先,检查自身。

他快速摸了摸全身,除了多处擦伤和淤青,以及极度的饥饿和口渴外,似乎没有致命伤。幸运的是,他那个旧背包居然还在背上!虽然被刮破了几处,但东西似乎没丢。

他急忙取下背包打开。半瓶矿泉水、一小包几乎压碎的压缩饼干、一把多功能小刀、一个打火机、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以及那本用油布包得好好的、边缘已经磨损发毛的《神农本草经》。

看到这本书,张炁的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丝。这是他现在与过去世界唯一的联系,也是他最大的依仗——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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