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丞相又悟了!陛下此乃天道之治!(2/2)

……

丞相府,书房。

裴文若将自己关了进去,谁也不见。

他屏退了所有下人,将南阳郡的地图,平铺在整张书桌上。

地图的旁边,整齐地摆放着几份东西。

一份,是陛下登基后下达的,允许流民自由迁徙,地方官府不得阻拦的圣旨。

一份,是兵部传来的,关于京郊武库清点出一批“废弃”兵器,以及陛下“随意处置”的口谕记录。

最后一份,是刚刚从前线传回来的,关于凤三娘如何破堡,如何治军,如何分粮的详细战报。

裴文若就坐在这张书桌前,枯坐着。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在这几份看似毫不相干的东西之间,来回扫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从日上三竿,到夕阳西下。

从黄昏落幕,到夜深人静。

烛火,燃尽了一根又一根。

书房里,只有他沉重的呼吸声。

他的脑海中,无数的念头在冲撞,在纠缠,在嘶吼。

“借刀杀人”,这个解释,太肤浅了。它解释不了,为何这把“刀”会自我进化。

难道,连凤三娘此人的出现,都在陛下的算计之中?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天下英才何其多,陛下又如何能未卜先知,算定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灾民丫头,能成就如此大事?

那如果不是算计……

那是什么?

裴文若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思想的死胡同,无论怎么冲,都找不到出口。

他痛苦地抓着自己花白的头发,双眼布满了血丝。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站在巨人脚下的蝼蚁,抬头仰望,却连巨人的轮廓都看不真切,只能感受到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一夜,未眠。

当第一缕晨曦,透过窗棂,照进昏暗的书房时。

那缕光,恰好落在地图上,从流民的起源地,划过他们获得兵器的山坳,再延伸到南阳王氏的坞堡,最后,指向了更南方的,那些同样盘根错节的地方士族豪强的领地。

就像一道光,劈开了裴文若脑中的混沌。

他看着那道光,看着那条清晰无比的路线,整个人如遭雷击,猛地僵住了。

他眼中的血丝在疯狂地跳动,嘴唇开始哆嗦,呼吸变得急促。

一个匪夷所思,却又无比合理的念头,如火山般从他的心底喷发而出!

他懂了。

他终于懂了!

“哈哈……哈哈哈哈!”

裴文若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一丝癫狂,更带着一种勘破天机后的狂喜。

他猛地一拍桌子,整个人站了起来,双眼之中,精光爆射!

“臣,又悟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他不再是借刀杀人!

陛下根本就不是在“用”这股力量,他是在“造”!是在“养”!

他不是在算计某个人,他是在利用“势”!是天下大势的“势”!

裴文若冲出书房,天光大亮,他却毫不在意自己一夜未眠的狼狈形象。

他召集了吏部、户部、兵部的几位核心同僚,在他的府邸大堂,激动地发表了他最新的结论。

“诸位!我等都错了!错得离谱!”

他开门见山,声音洪亮,震得几位同僚一愣一愣的。

“我等昨日,还以为陛下只是‘借刀杀人’,铲除王家。此乃小道,是术,非道也!”

“我苦思一夜,方才窥得陛下圣意之万一!”

他指着南方,眼神狂热。

“陛下不是冷血!更不是在冒险!他所做的,是超越我等认知的远见!”

“他知道,我大晏王朝,病在何处?病在地方!病在那些盘根错节,尾大不掉,甚至能左右一州一郡官员任免的地方士族!”

“朝廷要动他们,难如登天!会动摇国本!”

“所以!陛下他……他反其道而行之!”

裴文若的声音越来越激昂,他挥舞着手臂,像一个狂热的信徒。

“他故意‘放弃’灾民,任其迁徙,是在做什么?是在‘筛选’!把那些最绝望,最勇敢,最有活下去欲望的人,筛选出来!”

“他故意‘丢弃’兵器,是在做什么?是在‘赋能’!是给予这股被筛选出来的力量,一把可以打破旧秩序的武器!”

“然后呢?然后他撒手不管!彻底的无为而治!”

“他就是要让这股从底层绝望中诞生的力量,去和那些高高在上,腐朽不堪的地方士族,进行最原始、最野蛮的碰撞!”

“这,不是借刀杀人!”

“此乃‘以民制衡’!是以天下万民这股最磅礴的‘势’,去制衡那些早已成为国家毒瘤的‘士’!”

“凤三娘的出现,不是偶然,是必然!在陛下创造的这个环境里,就算没有凤三娘,也会有牛三娘,马三娘!这是天道!是物竞天择!”

“这才是真正的阳谋!堂堂正正,无可阻挡!”

“陛下他……他不是在下一个人的棋,他是在下天下的棋!他不是棋手,他就是创造棋局和规则的神!”

一番话,说得是口干舌燥,却也说得在场的几位大臣,目瞪口呆,浑身巨震。

他们的大脑,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又一颗的炸雷。

以民制衡……

筛选……赋能……碰撞……

物竞天择……

这些闻所未闻的词汇,组合在一起,为他们描绘出了一幅何等宏伟,何等冷酷,又何等高明的帝王画卷!

原来……

原来陛下的布局,竟深远至此!

他们之前所有的担忧、揣测、分析,在陛下的这盘大棋面前,简直幼稚得可笑!

“臣……拜服!”吏部尚书率先反应过来,对着皇宫的方向,深深地作揖,声音都在颤抖。

“陛下圣明!此等经天纬地之才,臣……闻所未闻!”户部尚书老泪纵横。

他们望向皇宫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敬畏。

那是……仰望神明般的崇拜与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