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午夜脉动(1/2)

午夜零时三十分,深巢地下三百米。

探照灯的光束切开黑暗,照出一条向下倾斜的天然岩道。空气里有铁锈味,还有一种更难以言喻的气息——像是旧纸张与臭氧的混合,沉淀了百年。

纪年停下脚步,举起握拳的右手。身后的冷月立刻止步,右手无声地按在腰间的枪柄上。阿塔和林薇薇随之停下,洞穴里只剩下防护服通风扇的低鸣,以及某种……仿佛来自岩层深处的、极其低沉的脉动。

“听到了吗?”纪年没有回头,声音压在面罩通讯器里。

冷月侧耳倾听了几秒:“像是心跳。但频率太慢……每分钟不到十次。”

“是灵能脉动。”阿塔调亮手中平板的屏幕,光谱分析图上,一条粗壮的波峰正以固定的间隔起伏,“源头就在前面。能量读数已经超过我们之前记录的所有蓝晶矿脉峰值。”

他们继续前进。岩道尽头豁然开朗,探照灯光滑入一个约两百平米的天然洞穴,然后被某种东西温柔地“吸收”了——不是反射,也不是漫射,而是仿佛光线落入深潭,只激起一片幽蓝色的、水波般的晕染。

晕染的中心,是那座舱体。

它不是机械造物,至少不完全是。银白色的半球形结构表面,覆盖着类似生物角质层的纹理与精密电路的混合体。许多区域的“鳞片”已经暗淡剥落,裸露出下方缓慢搏动的、经络般的发光纤维。最令人不安的是它的姿态——它并非放置于地面,而是从洞穴中央一块巨大的幽蓝色晶簇中“生长”出来,仿佛某种结晶与金属共生而成的奇异生命。

舱体前方,立着一面石碑。它的材质非金非石,表面光滑如最深的黑夜,此刻正映出他们四人模糊的、微微扭曲的倒影。

“全息记忆碑。”阿塔的声音带着研究者的亢奋与本能的不安,“它在主动调整反射率……它在‘看’我们。”

仿佛回应他的话语,石碑表面的“黑夜”开始流动。黑色褪去,浮现出一片朦胧的、仿佛隔水望见的景象:一个简洁到近乎无菌的房间,一个穿着白色研究服的年轻女性背对画面,正透过一扇巨大的观察窗凝视着什么。窗外,是无尽的、涌动的光。

没有声音。但石碑底部开始浮现发光的旧时代文字,笔迹优雅而冷静:

【记录者:厄俄斯(生物学态最终日志)】

【时间:大崩溃前14小时37分】

【坐标:摇篮网络·第七共鸣中继站(现深巢地下节点)】

【……上传程序已完成97.3%。我的生物学感知正在剥离。有趣的是,失去嗅觉前的最后一刻,我闻到的不是实验室的消毒水味,而是童年记忆中祖母家烤面包的香气。大脑在试图用熟悉的温暖,包装这场告别。】

文字停顿了几秒,仿佛记录者在深呼吸。

【纪远山博士问我是否后悔。我答:若只作为‘厄俄斯’而存在,后悔。但若作为‘摇篮’的守墓人,不。】

【他将自己的生命图谱编入密钥时,手在颤抖。他说:‘我们盗取了普罗米修斯之火,却忘了自己不是神。’】

【我说:‘那就让后来者决定,这火是点亮长夜,还是焚尽一切。’】

【此中继站将进入休眠。但我留下了‘种子’——一段未经压缩的原始情感记忆,一段我作为‘人类’而非‘监护程序’的……自我。】

【若未来唤醒它者,持有纪博士的心轨频率,并愿以自身神经网络为壤……这颗种子或可重生。】

【警告:这不是继承,是共生。是两条河流的汇融。你将永远携带我的记忆与罪责,而我,将永远被你的‘现在’所改变。】

【我们都在赌。赌百年之后,仍有愿意理解而非掠夺的灵魂】

文字至此结束。影像中那个背影缓缓转过来——是厄俄斯,但比之前投影中更加年轻,眼神里有一种尚未被百年孤寂磨损的、锐利的清澈。她对着记录设备(也就是此刻的石碑)微微颔首,然后影像淡去,石碑重归深黑。

洞穴里陷入漫长的沉默。只有晶簇与舱体发出的、呼吸般的脉动光晕。

“她在等待……一场葬礼。”冷月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也或许,是一场复活。”

纪年凝视着石碑:“她给了坐标,给了方法,也给了警告。‘共生’……这意味着即便成功,回来的也不会是纯粹的冷月,或纯粹的厄俄斯。”

“而是一个必须承载两者过往,并找到新道路的‘第三人’。”林薇薇抱着手臂,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防护服的接缝,“这比成为容器更可怕。这是将自己作为祭坛。”

阿塔将扫描仪对准舱体与晶簇的连接处:“能量流在增强。不是因为我们,是因为……别的东西。外部刺激。”他调出一组滚动的数据,“深巢上方的灵能背景辐射,在过去两小时内飙升了400%。有什么东西,正在让整个‘网络’活跃起来。”

“‘摇篮’的召唤在加强。”纪年转向出口,“时间比我们预估的更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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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通讯室。

屏幕上跳动着加密连接请求。来自新纪元市第三康复中心。

蛮牛粗糙的手指在确认键上悬停了几秒,才按下去。画面亮起,出现一间素净的病房。他的弟弟小斌靠在床头,穿着条纹病号服,手里捧着一本书。脸色依旧苍白,眼下的青黑褪去不少,但那双眼睛……过于平静了。像风暴过后的湖面,倒映着天空,却深不见底。

“哥。”小斌笑了笑。笑容的弧度标准,缺乏温度,但至少是笑。

“嗯。”蛮牛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今天感觉怎么样?”

“林医生留下的认知训练完成了。‘情绪色彩辨识’正确率78%,比上周提高了5%。”小斌的语气像在汇报数据,“王护士说,这是很好的进步。她说,等我‘情感基线’稳定,或许可以尝试短时外出。”

“那就好。”蛮牛感到喉咙发紧。他宁愿弟弟哭闹、抱怨,甚至像刚被救出时那样麻木空洞,也好过这种精确的、仿佛在模仿“正常人”的状态。归一教剥离的不是他的情感,而是情感与“自我”之间的血肉联系。他现在是在用理智,一点点重建那座桥梁。

“深巢……天气怎么样?”小斌问。这是他最近学会的“寒暄”,一种社会性练习。

“老样子。但哥可能要出趟远差。”蛮牛斟酌着词句,“和纪年首领、冷月他们一起。去北边解决点事情。”

小斌翻书页的手指停住了。过了好几秒,他才慢慢抬起头,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直视镜头:“北边……是‘声音’来的方向吗?”

蛮牛背脊一凉:“什么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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