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千里血符至,恩师堂前亦拔刀(2/2)
他认得这东西。
“啪嗒”,一滴浓墨从笔尖坠落,在洁白的纸上晕开一个丑陋的墨点。他的所有动作,就此定格。一股难以言喻的凶兆,像是无数根冰冷的钢针,从四面八方刺入他的皮肉。
他抬起头,对上了王学子焦灼万分的表情。
王学子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陈猛不再有任何迟疑。他将竹筒挪到桌下,两根手指发力,并非是去拨开火漆,而是用一种近乎粗暴的力道,将竹筒的封口生生捏碎。
“咔”的一声轻响。
从碎裂的竹筒里倒出来的,不是纸条,而是一枚被红线穿起的平安符。符纸被血水泡过又风干,变得又黑又硬,像一块铁片。
陈猛的手,开始无法控制地抖动。他用两根发颤的手指,将那僵硬的符纸一点点掰开。
里面没有字。
只有一小撮,被烧得焦黑的布料碎片。
那布料的颜色,他死也忘不掉。是他常穿的那件青色外衣的料子。秦淮河的画舫上,她把脸埋在他肩头,轻声说怕。他便撕下衣角,说见此如见我。后来,她亲手将这块布料缝进了从栖霞寺求来的平安符里,贴身放着。
他们说好的,除非,再也见不到了。
否则,绝不动用。
讲堂里宋濂的讲学声,同窗的呼吸声,窗外的风声……所有的一切,都在陈猛的世界里消失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黑白两色,唯有手中那一小撮焦黑的布料,是刺目的血红。
他握着布料的手,皮肤下的青筋一根根坟起,虬结盘错。那股被他强压在体内的,属于武者的蛮横气力,正疯狂地寻找一个出口。
他站了起来。
没有预兆。
他身下的那张厚重靠背椅,没能发出一声呻吟,椅腿与地面连接的榫卯结构,被他起身时那股恐怖的爆发力,直接撑得崩裂开来!
“咔啦!”
一声脆响,划破了讲堂的肃穆。
满堂学子,包括讲台上的宋濂,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愕然地望向他。
“陈猛,你作甚?”宋濂皱起眉头,脸上满是不悦。在青竹书院,在他的课堂上,从未有人敢如此放肆。
陈猛没有回答。他没有看宋濂,也没有看任何一个同窗。他挺直的身体像一柄出了鞘的刀,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衣甩上肩头,迈开步子,向堂外走去。
他的每一步,都踩得地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站在他前排的赵元下意识地伸手想拦:“陈兄,山长还在……”
陈猛的脚步没有半分停顿,只是用肩膀不带任何感情地撞了过去。赵元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整个人站立不稳,踉跄着倒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陈猛与满面怒容的宋濂擦身而过,就在他一只脚即将迈出讲堂门槛的时候。
他停了一下。
没有回头。
他留下一句话,那声音不高,甚至有些压抑,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个人的耳朵里。
“去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