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气血之论(2/2)

一股暖流,从胃里,慢慢散向四肢百骸。

她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你……”陈伯彦气得又要发作。

陈猛却此刻开口了。

他一边继续用勺子喂着,一边阐述他的道理。

“肺主气,心主血。此乃医家之本,想必张御医比我更清楚。”

开场白,让正欲发作的张御医硬生生把话又咽了回去。

“方才小妹周身冰冷,气息全无,脉搏停跳,是为何故?”陈猛自问自答。

“是因风邪入体,肺气闭塞,进而导致心血凝滞。气不能行,血不能走,故而生机断绝。”

这番话,倒是与张御医之前诊断有几分相似。

只是更为直接,更为简略。

张御医下意识点头,又觉得不对,便僵在那里。

“我方才所为,以双手交叠,反复按压其胸前膻中穴左近,便是以纯粹外力,强行助其心肺。心动,则血行;肺张,则气通。”

陈猛声音沉稳清晰,每个字都敲在众人心头。

“此法,我称之为‘推气’。”

“推气?”张御医喃喃自语,行医一生,从未听过如此粗暴直接法门。

这哪里是医术,这分明是……

“如今,气脉已勉强贯通,心跳得以恢复。但这就好比一盏油灯,我将那快要熄灭的火苗重新吹旺,可灯里的油,却已经耗干了。”陈猛比方简单易懂。

“她身体里空空如也,若不及时补充,这好不容易点起来的生气,转瞬即逝。气血何以自生?五谷之精,水谷之气,从何而来?”

他将最后一勺蜜水喂完,杯子放床头柜。

“这蜜水,甘甜入脾,最能迅速化为水谷精微,补养气血。它不是药,它就是那灯油。有了油,火才能继续烧下去。气血相生,循环往复,才能真正固本培元,转危为安。”

一番话说完。

陈猛拿起柔软布巾,轻轻擦拭陈灵嘴角溢出的一点水渍。

整个内室,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张御医呆立当场,脑中反复回响“推气”和“燃料”理论。

这套说辞,乍听之下,粗鄙不堪,甚至荒谬。

可细细想来,却又偏偏暗合“气血相生”、“固本培元”古老医理。

他用最野蛮的动作,却给出了似乎能自圆其说的文雅解释。

张御医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竟找不到一个切入点。

说他错?可床上正在呼吸的女孩,就是他错误的最好证明。

说他对?那自己几十年的寒窗苦读,无数临床诊治,又算什么?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席卷这位太医院权威。

就在这片沉寂中,最具说服力的一幕发生了。

靠在陈猛怀里的陈灵。

那张一直如同白纸般的脸颊上。

竟然缓缓地,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红晕。

虽然依旧病态,但那确确实实是血色。

这一丝红晕。

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抽在所有质疑者脸上。

陈淮安一直拄拐杖,沉默看着这一切。

他看到张御医脸上茫然和震撼。

也看到孙女脸上那抹死里逃生后出现的血色。

浑浊老眼里,风暴止歇。

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复杂。

他终于动了。

缓缓直起身,手中龙头拐杖在地上轻轻一点,一声“笃”。

“都退下。”声音不高,带着耗尽所有力气后的沙哑与疲惫。

“老爷……”福伯上前一步,想说些什么。

“退下。”陈淮安重复一遍,语气不容置喙。

他转身,不再看屋里景象。

步履蹒跚朝外走去。

张御医对着陈猛背影,行一个拱手礼。

然后失魂落魄地退了出去。

陈伯彦看看父亲背影,又看看床边儿子和女儿。

嘴唇翕动几下,最终什么都没说。

在小厮搀扶下,默默跟了出去。

丫鬟、家丁们更是如蒙大赦,悄无声息鱼贯而出。

很快,屋子里又只剩下陈猛和陈灵兄妹二人。

沉重房门被福伯从外面轻轻带上。

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