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赖布衣之血染望夫井(1/2)
南宋淳熙年间,岭南的暑气跟泼了火似的,黏糊糊地裹着山川草木,连风刮过来都带着一股子燎人的热意。可偏生有这么个人,顶着毒日头,沿着五岭山脉的龙脊一步一步地挪,青布长衫早被晨露浸透,又被日头晒得半干,贴在身上凉飕飕的,说不出的难受。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风水宗师赖布衣。
他手里攥着个黄铜罗盘,罗盘上的天池指针滴溜溜转,铜质的外壳被摩挲得锃光瓦亮,边角都磨出了包浆。方才在韶州城外,他刚破了一处“白虎衔尸”的凶局——那富商宅邸背靠的白虎山,山势陡峭逼人,虎嘴正好对着宅院大门,主家男丁接连暴毙,眼看就要断了香火。赖布衣寻了块镇煞石,凿上“泰山石敢当”五个大字,又引了门前溪水绕宅而过,生生把那股子凶煞之气给泄了。富商千恩万谢,捧出白花花的银子,他却分文未取,只讨了一瓢清水解渴,便又揣着罗盘上路了。
此行的目的地,是英德方向。江湖上早有传闻,说那地界藏着一处“九龙朝圣”的风水宝地,九条龙脉蜿蜒盘旋,齐聚一处,乃是帝王将相都眼馋的吉穴。赖布衣一生痴迷山水龙脉,听闻此事,自然是按捺不住,当即就辞别了韶州的友人,循着龙脉的踪迹往英德赶。
脚下的山路越走越平缓,不知不觉间,竟到了连江畔的一座小村落。村口的老槐树上挂着块歪歪扭扭的木牌,上头刻着三个大字:同风镇。
刚踏进镇子,赖布衣眉头突然一皱,脚步也跟着顿住了。他抬眼望向天际,原本晴朗的天空,此刻竟隐隐有些异样——西北方向的云层里,竟有九道紫气如同游龙般奔涌而出,紫芒冲天,带着一股子磅礴的帝王之气,一路朝着镇东三里处的山坳里钻,最后在那山坳上空交汇,凝成了一团紫色的云团,经久不散。
“九州归一?”赖布衣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罗盘指针疯狂打转,险些从掌心滑落。
这“九州归一”的天象,乃是风水界百年难遇的异象,寻常时候,只有上古帝王的陵寝上方,才会出现这般紫气汇聚的景象。难不成,这不起眼的同风镇东头,竟藏着一座失传已久的帝王古墓?
他心里正琢磨着,忽听得前方传来一阵嘈杂的叫骂声,夹杂着女子的呜咽和皮鞭破空的脆响。赖布衣心念一动,将罗盘揣进怀里,拨开围观的人群,快步走了过去。
人群中央,是一口老井。
井台是用青石板砌成的,边角都被岁月磨得圆润,井沿上爬满了厚厚的青苔,绿得发黑,像是一道道擦不去的泪痕。井口旁立着一块残碑,碑身断裂了半截,上头的字迹模糊不清,只勉强能辨认出三个大字:望夫井。
井台前,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正蹲在地上,手里攥着个竹筒,竹筒里的水洒了一地。姑娘生得眉清目秀,只是眉眼间带着一股子怯生生的愁绪,最让人揪心的是,她嘴唇抿得紧紧的,却发不出半点声音——竟是个哑女。
哑女手腕上戴着一对银镯,镯身刻着简单的花纹,此刻其中一只银镯竟断成了两截,掉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惊得井边槐树上的几只寒鸦扑棱着翅膀,尖叫着飞远了。
哑女身旁,站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老妪拄着根拐杖,身子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脸上的皱纹挤成了一团,正对着面前的人苦苦哀求:“陈老爷,行行好,这望夫井是我们同风镇的祖产,不能卖啊!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祖孙俩吧!”
老妪面前,耀武扬威地站着五六个家丁,家丁们手里挥舞着皮鞭,脸上满是凶神恶煞的神情。为首的是个锦衣华服的胖子,胖子挺着个圆滚滚的肚子,脸上的肥肉挤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手里把玩着两个铁球,眼神里满是不屑。
这人正是同风镇的恶霸,陈九洲。
陈九洲冷哼一声,抬脚就踹在了井台的青石板上,震得井水都泛起了涟漪:“祖产?笑话!这地界,老子已经买下来了!官府的文书都批了,你个老不死的还敢犟嘴?”
他指着老妪的鼻子,唾沫星子横飞:“我告诉你,限你们祖孙俩三日内搬出镇子!要是敢多说一个不字,不光这井台要拆,连你孙女,老子都把她送进城里的教坊司,充作官妓!”
这话一出,围观的村民们都敢怒不敢言,纷纷低下了头。这陈九洲在同风镇横行霸道多年,勾结官府,无恶不作,谁要是敢得罪他,准没好下场。
哑女听到“官妓”两个字,身子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死死地攥着手里的一个破布包袱,包袱被攥得变了形,隐约能看出里面是个绣品的轮廓。赖布衣眼尖,一眼就瞧见那包袱角露出的丝线,竟是绣着“百子千孙”的图样,想来是这哑女连夜绣出来,盼着能求个平安顺遂。
就在这时,赖布衣的目光落在了哑女的脖颈上。
哑女颈间挂着半块玉珏,玉珏呈龙形,质地温润,隐隐透着一股帝王之气。赖布衣心头又是一震,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腰间——他的腰上,也挂着半块龙形玉珏,玉珏的纹路和哑女那块,竟是一模一样!
两块玉珏,分明是从同一块玉佩上剖开来的!
他正待上前询问,旁边突然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像是毒蛇吐信一般,听得人头皮发麻:“啧啧啧,这不是大名鼎鼎的赖布衣赖大师吗?怎么有空来我们同风镇这种小地方?”
赖布衣循声望去,只见陈九洲身后,站着个身穿道袍的瘦子。瘦子道袍的下摆沾着泥点,头发乱糟糟的,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手里还捏着个桃木剑,剑身上画着些歪歪扭扭的符文。
这人是陈九洲的狗头军师,玄阴子。据说这人懂些旁门左道的风水术,平日里帮着陈九洲欺压百姓,没少干伤天害理的勾当。
赖布衣眼神一冷,淡淡道:“贫道路过此地,见你等在此欺凌弱小,未免有失天道。”
玄阴子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仰天大笑起来:“天道?赖大师,您还是少管闲事吧!您以为,陈老爷买下这望夫井,是为了什么?”
他伸手指了指那口老井,又指了指镇东头的方向,脸上的笑容越发诡异:“实不相瞒,这望夫井底下,压着九条地脉!陈老爷慧眼识珠,要在这里建一座‘九州共贯’的大墓!等墓建成了,陈家子孙后代,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什么?”赖布衣瞳孔骤缩。
他方才只瞧见天际的紫气汇聚,却没料到,这望夫井竟是九条地脉的交汇之处!
“九州共贯”的墓葬格局,乃是风水术中的大忌!这种格局霸道至极,若是强行建造,非但不能福泽后人,反而会引动地脉反噬,让整个同风镇都沦为一片死地!
玄阴子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他凑到赖布衣耳边,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威胁:“赖大师,识时务者为俊杰。陈老爷说了,只要您肯帮衬一二,事成之后,黄金万两,良田千顷,任您挑选。若是您非要坏了陈老爷的好事……”
他话没说完,手里的桃木剑轻轻一扬,一道黑气从剑尖闪过,消失在空气里。
赖布衣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不屑:“歪门邪道,也敢妄谈风水?这‘九州共贯’的格局,乃是逆天而行,必遭天谴!贫道今日,断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这话一出,陈九洲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将手里的铁球一攥,厉声喝道:“好你个赖布衣!给脸不要脸!来人啊,把这老东西给我打趴下!要是他敢反抗,直接打死,扔到井里喂王八!”
家丁们得了命令,立刻挥舞着皮鞭,朝着赖布衣扑了过来。
围观的村民们发出一阵惊呼,老妪更是吓得瘫坐在地上,哑女也瞪大了眼睛,满脸的焦急,想要上前帮忙,却又被家丁们推搡着,踉跄着摔倒在地。
破布包袱从她怀里掉了出来,里面的“百子千孙”绣品散落一地,绣线崩开,露出了里面夹着的一张泛黄的纸条。
赖布衣眼角的余光瞥见那张纸条,心头又是一动。
就在这时,一个家丁的皮鞭已经朝着他的面门抽了过来,鞭梢带着凌厉的风声,眼看就要抽中他的脸颊。
赖布衣却不慌不忙,脚步微微一错,身形如同鬼魅般闪过皮鞭。他右手一翻,罗盘再次出现在掌心,手指在罗盘天池上轻轻一拂,沉声道:“天地乾坤,道法自然,邪祟退散!”
话音落下的瞬间,罗盘上的指针猛地定住,指向了正南方。
一股无形的气浪从罗盘上扩散开来,那些扑过来的家丁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推了一把,纷纷惨叫着倒飞出去,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半天爬不起来。
陈九洲和玄阴子都惊呆了,脸上的嚣张瞬间变成了惊骇。
玄阴子脸色一变,厉声喝道:“好你个赖布衣,竟敢在老夫面前卖弄玄术!看招!”
他捏着桃木剑,嘴里念念有词,朝着赖布衣猛冲过来,桃木剑上黑气缭绕,隐隐化作了一只恶鬼的模样,朝着赖布衣的胸口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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