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赖布衣太艮镇探奇(1/2)

南宋淳熙年间的岭南,暑气跟生了根似的,都快入秋了,毒日头依旧悬在头顶,烤得官道上的石子发白发烫,脚踩上去,鞋底都像是要被烙化。

官道上,一个背着青布包袱的汉子正不紧不慢地走着。这汉子约莫四十出头,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袖口裤脚都打了补丁,头发用一根木簪随意绾着,脸上带着几分风尘仆仆的倦意,可那双眼睛却亮得很,像藏着两颗星星。他不是别人,正是名满天下的风水大师赖布衣。

这趟赖布衣是应故人之邀,去太艮镇赴约。原本想着赶早路,避开正午的日头,哪知道走得急了,错过了宿头,只能顶着烈日赶路。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喉咙干得快要冒烟,正愁没处找水喝,忽然瞧见前方路边搭着个茅草茶棚,棚子下摆着几张歪歪扭扭的木桌,几个赶路的汉子正坐在那儿,捧着粗瓷大碗,咕咚咕咚地喝着凉茶。

赖布衣眼睛一亮,加快脚步走了过去。找了个空位子坐下,扯开腰间的水囊,发现里面早就见了底。他冲棚子后头喊了一嗓子:“店家,来碗凉茶!”

“来咯!”一个系着蓝布围裙的汉子应声出来,麻利地端上一碗褐色的凉茶。

赖布衣接过碗,仰头灌了大半碗,一股清凉的滋味从喉咙滑到肚子里,瞬间驱散了不少暑气。他抹了抹嘴角,正想问问去太艮镇还有多远,就听见邻桌几个汉子聊得热火朝天,话题正扯到太艮镇最近出的奇事上。

“你们听说没?太艮镇那口望夫井,枯了整整十年,前阵子居然一夜之间冒出水来了!”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压低声音说道,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

“咋没听说?我表弟就住在太艮镇,前儿个托人带话来说,那井水甜得邪乎,比蜜水还润,喝一口,浑身的乏累都没了!”另一个瘦高个接过话茬,说得唾沫横飞。

赖布衣原本正闭目养神,听到这话,耳朵微微一动,睁开了眼睛。望夫井这名字,他倒是有点印象,早年游历岭南时,曾听当地老人说过,这口井是前朝一个妇人所挖,妇人日日在井边盼着远行的丈夫归来,最后化作了井边的一块石头,这井便得名望夫井。只是后来不知怎的,井水渐渐干涸,成了一口枯井,没想到时隔十年,竟又涌出水来。

“这还不算最怪的!”络腮胡汉子一拍大腿,声音又压低了几分,“井边上不是有个狮子山包吗?就是那座长得跟卧狮一模一样的小山!自打井水冒出来,每到月圆之夜,那山顶上就会闪金光,远远看去,就像一头金狮子趴在那儿,嘴里还叼着宝贝,活脱脱是瑞狮献宝的兆头!”

“瑞狮献宝?那可是天大的吉兆啊!”瘦高个惊呼一声,“这太艮镇,莫不是要出贵人了?”

两人正聊得兴起,旁边一个坐在角落里的跛脚老汉忽然叹了口气,用手里的拐杖轻轻捶着自己的瘸腿,苍老的声音里满是唏嘘:“吉兆?我看呐,是福是祸还难说呢!”

这话一出,络腮胡和瘦高个都愣住了,齐刷刷地看向跛脚老汉。赖布衣也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只见这老汉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一条腿瘸得厉害,看样子是在这茶棚里歇脚的本地人。

“老丈,这话怎么说?”络腮胡汉子问道,“瑞狮献宝,那可是风水宝地的征兆,咋会是祸事?”

跛脚老汉又叹了口气,喝了口凉茶,缓缓说道:“你们是外乡人,不知道这里头的门道。这狮子山包,还有那望夫井,原本就是太艮镇的地脉所在。前些日子,镇上的大户陈家老爷,听说了望夫井涌水、狮子山冒金光的事儿,眼珠子都红了,当即就请了个据说很厉害的道士,跑到狮子山顶看风水。那道士围着山包转了三圈,拍着胸脯说,这是块真龙穴,要是在山顶建陈家的祖坟,保准能出三品大员,让陈家富贵三代!”

“这可是好事啊!”瘦高个咂咂嘴,“陈家这是要发达了!”

“好什么好!”跛脚老汉瞪了他一眼,“那道士也是个急功近利的主儿,看中了这块地,就想着赶紧摆阵定穴,好拿陈家的赏钱。昨儿个一早,他带着几个徒弟,扛着桃木剑、罗盘,跑到望夫井边摆起了风水阵,说是要锁住地脉,让这祥瑞之气全归陈家。结果呢?阵刚摆到一半,那道士突然哇地吐出一大口黑血,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口吐白沫,跟中了邪似的!现在人还躺在陈家,人事不省呢!”

“啥?这么邪门?”络腮胡汉子吓得一哆嗦,“难不成是……动了地脉,遭了天谴?”

“可不是嘛!”跛脚老汉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几分后怕,“现在太艮镇的人都在传,说那道士心术不正,想独占祥瑞之气,触怒了山神,所以才遭了报应。还有人说,那狮子山的金光,根本不是什么瑞狮献宝,而是山里的精怪在作祟呢!”

这话听得众人一阵心惊,茶棚里顿时安静了不少。

赖布衣坐在一旁,手指轻轻摩挲着碗沿,眉头微微蹙起。他常年跟风水地脉打交道,自然不信什么精怪作祟的说法。望夫井十年干涸,一朝复涌,狮子山月夜金光,道士摆阵吐血,这几件事凑在一起,绝不是巧合。这里面,定然藏着不为人知的风水玄机。

他沉吟片刻,抬头看向跛脚老汉,拱手作揖道:“老丈,敢问这太艮镇离此地还有多远?那望夫井和狮子山,具体在镇中哪个位置?”

跛脚老汉打量了赖布衣一番,见他虽衣着朴素,但气度不凡,便答道:“往前再走五里路,就是太艮镇的镇口。望夫井在镇子东边,狮子山包就在井边,一眼就能瞧见。这位先生,你也是去太艮镇看稀奇的?”

赖布衣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我是个风水先生,听闻此地有异象,特来瞧瞧。”

“风水先生?”跛脚老汉眼睛一亮,随即又叹了口气,“先生有所不知,自打那道士出事后,陈家老爷非但没打消建祖坟的念头,反而更执着了,说那是道士道行不够,镇不住地脉。如今他正四处张贴告示,重金聘请高人,要是先生有本事,不妨去试试。只是……”

老汉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先生可得小心些,那狮子山和望夫井,怕是没那么简单。”

赖布衣点了点头,谢过老汉,又掏出几文钱,付了茶钱,背起青布包袱,起身继续赶路。

太阳渐渐往西斜了些,暑气稍稍退了点,官道两旁的榕树上传来阵阵蝉鸣,聒噪得很。赖布衣脚步轻快,心里却在琢磨着刚才听到的事儿。

十年干涸的古井复涌,必然是地脉变动所致;狮子山月夜金光,多半是地脉中蕴含的祥瑞之气外泄;而那道士摆阵吐血,定是他的阵法出了差错,非但没锁住地脉,反而引来了地脉中的煞气,反噬其身。

只是,这太艮镇的地脉,究竟藏着怎样的玄机?那瑞狮献宝的兆头,背后又是否真的藏着什么隐患?

赖布衣越想越觉得有意思,脚下的步子也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约莫半个时辰后,前方隐隐出现了一片错落有致的房屋,袅袅炊烟从屋顶升起,正是太艮镇。

刚走到镇口,就瞧见一群人围在一棵大榕树下,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什么。树下贴着一张醒目的告示,上面写着重金聘请风水高人,为陈家勘察狮子山地脉,定祖坟穴位的事。

赖布衣挤开人群,扫了一眼告示,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没急着去陈家自荐,而是转身朝着镇子东边走去。

没走多远,就听见一阵哗哗的水声,空气中飘来一股清甜的水汽。抬头望去,只见前方一片开阔的空地上,一口古井赫然映入眼帘。井口用青石板砌成,井水清澈见底,水面波光粼粼,几个妇人正提着木桶,在井边打水,脸上满是笑容。

这口井,想必就是望夫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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