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赖布衣与金鸡啼晓牌坊(1/2)

岭南的雨季就像个蛮不讲理的泼妇,前一刻还晴空万里,下一秒就瓢泼大雨往死里浇。龙脊山脚下的浔江村,大清早的青石板路能当镜子照,就是这“镜子”里全是浑浊的雨水,深得能没过三岁娃的膝盖。老船公陈四蹲在自家屋檐下,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眼神直勾勾盯着石桥下打转的江水——那水里飘着的东西实在晦气,又是一只死鸡崽。

“这是第七只了!”里长王守仁的声音比雨点儿还急,他穿着件浆洗得发白的长衫,裤脚卷到膝盖,露出沾满泥点子的小腿,跑起来一瘸一拐的,活像只被雨水打湿了翅膀的老母鸡。他指着江滩上盖着麻布的东西,脸都白了,“赖大师,您可算来了!李二那小子,三天前上山采药,今儿个就被江水冲回来了,浑身抓得跟烂布条似的,您瞅瞅这阵仗,莫不是山里出了精怪?”

赖布衣刚踩着泥水进村,身上那件标志性的青布道袍也湿了大半,贴在身上凉飕飕的。他手里的罗盘跟得了羊癫疯似的,铜制天池里的磁针转得比陀螺还快,看得他眉头一挑——好家伙,这地脉里的煞气都快溢出来了,比他当年在江西遇到的“五鬼抬棺”阵还闹腾。

“里长别急,先带我看看尸首。”赖布衣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语气淡定,心里却在犯嘀咕:昨夜子时观星,北斗第七星摇光忽明忽暗,按说该是西北方有异动,怎么龙脊山这东南地界也闹起凶煞了?

一行人踩着泥泞的江滩往前走,那麻布一掀开,围观的村民“嗷”一声就往后退。采药郎李二浑身是伤,伤口深可见骨,看着确实吓人。可赖布衣蹲下身仔细一瞧,忍不住“噗”地笑出了声——这哪是什么精怪抓的?伤口边缘整整齐齐,带着点禽类爪子的弧度,分明是被大型猛禽挠的!

“诸位乡亲,”赖布衣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李二兄弟这伤,不是精怪所为,是鹰隼之类的猛禽造成的。至于江里的死鸡崽,估摸着是暴雨冲了鸡窝,跟这凶煞之气……暂时还扯不上关系。”

村民们一听,议论纷纷。有个老婆婆颤巍巍地说:“赖大师,您可别骗我们!前几天村里王寡妇家的鸡,半夜三更叫得跟杀猪似的,第二天就少了三只,鸡笼上还有好几个大洞呢!这不是精怪是什么?”

王守仁也急了:“就是啊赖大师!这几天村里人心惶惶,晚上没人敢出门,连狗都不敢叫了。您可得想想办法,不然再过几天,咱们村的鸡都得被精怪吃光,人也得遭殃!”

赖布衣摸了摸下巴上的山羊胡,心里觉得好笑。他看了看天色,雨势渐渐小了,远处的龙脊山云雾缭绕,隐约能看到山顶的轮廓。“里长,借一步说话。”他拉着王守仁走到一旁,压低声音,“依我看,这龙脊山的地脉本是条卧龙山,按理说该是风水宝地。可如今煞气翻涌,八成是山脚下的什么东西坏了风水。你最近有没有在村里动土?或者……挖了什么不该挖的地方?”

王守仁挠了挠头,想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哎呀!还真有!上个月村里想修个牌坊,图个吉祥,就在村东头的土坡上挖地基,挖着挖着挖出个石匣子,里面装着一只石头刻的鸡,栩栩如生的。大伙儿觉得是吉兆,就把石鸡埋回了原地,牌坊也接着修。可自打那以后,村里就开始不太平了,又是丢鸡又是死人的!”

赖布衣眼睛一亮:“石鸡?多大个儿?什么模样?”

“跟真鸡差不多大,红冠子,黄爪子,雕刻得可逼真了,就是眼神有点凶。”王守仁比划着,“当时还有个老秀才说,这石鸡怕是‘金鸡镇煞’的宝物,不能随便动。可大伙儿觉得牌坊都开工了,哪能半途而废,就没当回事。”

“坏了!”赖布衣一拍大腿,“那石鸡可不是普通物件,是锁住龙脊山地脉煞气的‘镇物’!你们动了它,就跟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似的,煞气能不往外跑吗?那猛禽也是被煞气吸引来的,李二兄弟纯属倒霉,正好撞上了!”

村民们一听,吓得脸都绿了。有个小伙子哭丧着脸说:“赖大师,那可咋办啊?我们是不是闯大祸了?”

“别急别急?”

“别急别急,”赖布衣摆了摆手,“煞气刚跑出来没多久,还没完全扩散。只要把石鸡找回来,重新安置好,再修个合适的牌坊镇住,就能化解这场危机。不过……”他话锋一转,“这石鸡既然是‘金鸡镇煞’,那牌坊也得叫个对应的名字,才能相得益彰。我看不如就叫‘金鸡啼晓’牌坊,取金鸡报晓、驱散黑暗之意,正好能压住这凶煞之气。”

王守仁连忙点头:“好!就听赖大师的!咱们现在就去把石鸡挖出来!”

“等等!”赖布衣拦住他,“挖石鸡得选个吉时,今日巳时三刻,阳气最盛,正好能压制煞气。而且挖的时候不能用铁器,得用木锹,不然会损伤石鸡的灵气。还有,挖出来之后,得用红布包着,不能见光,直到重新安放好为止。”

村民们连忙应下,回家找木锹的找木锹,扯红布的扯红布,忙得不亦乐乎。老船公陈四蹲在屋檐下,看着这阵仗,忍不住嘟囔:“没想到一只石头鸡,还能闹出这么大动静……”

赖布衣听见了,笑着说:“陈老爹,这你就不懂了。风水这东西,看似玄乎,其实都是顺应自然之道。这石鸡镇了地脉几百年,你们突然动它,就跟人家睡得正香被人踹了一脚似的,能不闹脾气吗?”

陈四摸了摸后脑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还是赖大师有学问。那您说,这石鸡要是真能镇煞,咱们村以后是不是就太平了?鸡也不会丢了?”

“那是自然。”赖布衣信心满满,“等牌坊修好,金鸡啼晓,煞气驱散,别说鸡不会丢,咱们浔江村还能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呢!”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事儿压根没这么简单。一场关于石鸡、牌坊和风水的乌龙大戏,才刚刚拉开序幕。

巳时三刻一到,太阳终于冲破了云层,照得浔江村暖洋洋的。村东头的土坡上,十几个村民拿着木锹,小心翼翼地挖着土。赖布衣站在一旁,手里拿着罗盘,时不时指点几句:“往左挪挪,别挖偏了,石鸡就在这三尺之下。”

王守仁站在最前面,亲自上阵挖土。他一边挖一边念叨:“金鸡祖宗保佑,千万别怪罪我们这些凡人,我们也是无心之失……”

周围的村民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金鸡祖宗大人有大量,等牌坊修好了,我们天天给您上香!”

赖布衣听得哭笑不得:这石鸡本来就是个镇物,被他们这么一念叨,倒真成了“鸡祖宗”了。不过也好,村民们心存敬畏,做事也能更谨慎些。

挖了没一会儿,一个小伙子突然喊了一声:“挖到了!挖到硬东西了!”

大伙儿连忙围过去,小心翼翼地把周围的土拨开。很快,一只石鸡就露出了真面目。这石鸡果然如王守仁所说,红冠子,黄爪子,羽毛雕刻得细致入微,尤其是那双眼睛,圆溜溜的,透着一股威严,仿佛真的活过来了一样。

“我的妈呀,这石鸡看着真吓人!”有个胆小的村民往后退了一步。

“别瞎说!这是金鸡祖宗,是来保护我们村的!”王守仁瞪了他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用红布把石鸡包了起来,“赖大师,接下来该怎么办?”

赖布衣拿着罗盘在土坡上转了一圈,指着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说:“就把石鸡安放在这里。这里是龙脊山的‘龙脉穴位’,石鸡放在这儿,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镇煞作用。然后牌坊就修在石鸡前面,面朝东方,这样金鸡啼晓的时候,就能吸纳东方的阳气,压制地脉的煞气。”

村民们连忙按照赖布衣的吩咐,在指定位置挖了个坑,把石鸡稳稳地放了进去,又用土埋好,只露出一个鸡头。接着,修牌坊的工程就正式开工了。

本来一切都顺顺利利的,可没想到,村民们太过热情,反而闹出了不少笑话。

首先是选材问题。赖布衣要求用青石修牌坊,因为青石质地坚硬,能镇住煞气。可村民们觉得,既然是“金鸡啼晓”牌坊,就得用红色的石头,这样才喜庆,才能配得上“金鸡”。于是乎,他们硬是从几十里外的山里运来一堆红砂岩,不管赖布衣怎么解释,都坚持要用红砂岩。

“赖大师,您看这红石头多好看,红彤彤的,多吉利!”王守仁指着堆在一旁的红砂岩,笑得合不拢嘴,“金鸡配红石,这才叫相得益彰嘛!”

赖布衣看着那一堆红得刺眼的石头,头都大了:“里长,这红砂岩虽然好看,但质地太脆,镇不住煞气啊!再说了,红色属火,这地脉的煞气属水,水火不相容,用红砂岩反而会激化矛盾!”

“啊?还有这说法?”王守仁愣了一下,然后挠了挠头,“可这石头都运来了,总不能再运回去吧?多浪费啊!”

周围的村民也纷纷附和:“是啊赖大师,凑合用用吧!说不定红石头效果更好呢?”

赖布衣无奈,只好叹了口气:“行吧行吧,红砂岩就红砂岩。不过你们得在牌坊上刻上八卦图案,用八卦的气场来调和水火之气。”

村民们连忙应下,找来了村里最好的石匠,让他在牌坊上刻八卦图案。可这石匠也是个半吊子,平时只刻过花鸟鱼虫,哪里刻过八卦?结果刻出来的八卦,乾卦少了一爻,坤卦多了一撇,整个一个四不像。

赖布衣看到的时候,差点没气笑了:“我说石匠师傅,您这刻的是八卦还是抽象画啊?这要是让懂行的人看见了,不得笑掉大牙?”

石匠师傅脸一红,挠了挠头:“赖大师,我这不是第一次刻嘛!您多担待点。要不您画个样子,我照着刻?”

赖布衣只好亲自上阵,在纸上画了个标准的八卦图,又耐心地给石匠讲解了每个卦象的位置和形状。石匠师傅这才恍然大悟,重新开始雕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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