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风语知真由，草木定界碑（1/2）

正月里的青州城，年味还没散尽。青巷里的红灯笼还挂在屋檐下，积雪在墙角堆着，融化的雪水顺着青石板缝往下渗，滴答作响。可往日里和睦的青巷，今天却透着股剑拔弩张的气氛 —— 巷中段的张家和李家，正围着两家中间的那片三尺宽的宅基地，吵得面红耳赤，唾沫星子飞了一地。

“张老三！你少在这里胡搅蛮缠！这三尺地明明是我们李家的，你凭什么占了去盖鸡棚？” 李家的李老根，手里攥着根锄头，气得手都在抖。他头发花白，脸上的皱纹因为愤怒拧成了一团，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对面的张老三。

张老三也不甘示弱，他比李老根年轻几岁，身材也壮实些，此刻正叉着腰，脖子伸得老长：“李老根，你这话可就没良心了！这地是我爹当年跟你爹换的，有口头约定，怎么就成你的了？我盖鸡棚怎么了？盖在我自己的地上，跟你没关系！”

“口头约定？你胡说！” 李老根气得往地上啐了一口，“我爹当年根本没跟你爹换地！这地是我们李家祖上传下来的，你就是想占便宜！今天你要是不把鸡棚拆了，我就跟你拼命！”

说着，李老根举起锄头，就要往鸡棚上砸。张老三赶紧冲上前，一把拦住他：“你敢砸我的鸡棚试试！我看你是老糊涂了！”

两人扭打在一起，锄头掉在地上，溅起一阵雪水。张老三的媳妇和李老根的儿子也冲了上来，一边拉架一边互相指责，骂声、劝声、孩子的哭声混在一起，把整个青巷都搅得鸡犬不宁。

巷子里的邻居们都围了过来，有的想拉架，有的在旁边劝，可张李两家积怨已久，谁也听不进去。张老实站在人群外，急得直跺脚：“这可咋整啊！都是邻里邻居的，为了三尺地闹成这样，传出去多丢人啊！”

李婶也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唉，这两家以前关系多好啊，小时候还一起掏鸟窝、摸鱼虾，现在怎么就成这样了？这三尺地，哪有邻里情分重要啊！”

就在这时，一道玄色身影从巷口走了进来，正是过完年准备继续赶路，特意绕回青巷看看的苏妄行。他身上还带着些旅途的风尘，玄色短打沾了点雪粒，却丝毫没影响他挺拔的身姿。他刚走到巷口，就听到了吵闹声，赶紧快步走了过来。

“都住手！” 苏妄行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特殊的穿透力，让扭打在一起的众人瞬间停了下来。

张老三和李老根都喘着粗气，脸上带着伤痕，看到苏妄行，眼里都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 他们都知道苏妄行是个明事理的人，去年粮荒、抓拐子，都是苏妄行帮了青巷，可此刻涉及到宅基地，谁也不肯先服软。

“苏大侠，您来得正好！” 张老实赶紧跑上前，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您快评评理，这三尺地到底是谁的，让他们别再闹了！”

苏妄行点了点头，先让张老三的媳妇和李老根的儿子把两人扶到一旁，又让邻居们把掉在地上的锄头捡起来，然后才走到那片宅基地前。这片地确实只有三尺宽，左边是李家的院墙，右边是张家刚盖了一半的鸡棚，鸡棚的木桩已经钉进了地里，旁边还堆着些砖瓦。

“李叔，张叔，你们先别激动，慢慢说。” 苏妄行看着两人，语气平静，“李叔，你说这地是你们李家的，有什么凭证吗？”

李老根喘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递了过去：“这是我们李家的地契，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我家院墙到东边三尺，都是我们的地！”

苏妄行接过地契，仔细看了看。地契确实是老物件，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但依稀能看到 “院墙以东三尺为界” 的字样。他又看向张老三：“张叔，你说这地是你爹跟李叔的爹换的，有凭证吗？”

张老三脸一红，有些底气不足地说：“当年是口头约定，没写凭证，可巷子里的老人们都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 旁边的王大爷皱着眉头说，“我跟你们两家的爹都是老相识，从没听说过换地的事啊！”

其他几个老人也纷纷点头，说没听过换地的约定。张老三的脸更红了，却还是嘴硬：“反正这地就是我们的，我爹当年肯定跟李叔的爹说过！”

李老根气得又要站起来，被苏妄行拦住了。苏妄行知道，光靠地契和口头约定，根本解决不了问题，他得找到更有力的证据。他抬头看了看天，今天风不大，却带着股淡淡的泥土气息。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静下心来，仔细聆听着风中的声音。

这是苏妄行的 “听风辨事” 之术，风能带着过往的声音和气息，只要他足够专注，就能从风中捕捉到曾经发生过的事。此刻，风中传来了两道苍老的声音，还有孩童的嬉笑声 —— 那是张老三的爹和李老根的爹年轻时的声音，还有他们小时候一起玩耍的声音。

“老根啊，这三尺地就当是我借你的，等我家小子长大了，再还你。”“老张，都是邻里，借就借了，还什么还？不过你可得记着，这地是我李家的，以后可不能赖账啊！”“放心吧，我老张不是那种人！”

苏妄行猛地睁开眼睛，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看着张老三，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张叔，你爹当年确实跟李叔的爹说过这地的事，但不是换地，而是借地。你爹说借这三尺地用用，等你长大了再还，李叔的爹看在邻里情分上，就答应了，没写凭证。”

“借地？” 张老三愣了一下，眼神有些闪烁，“我怎么不知道？我爹从没跟我说过啊！”

“你爹当年可能是忘了，也可能是觉得这地本来就该还，所以没跟你说。” 苏妄行继续说道，“而且，你爹和李叔的爹年轻时，还在这地的中间埋了块石头，作为地界标记，只是后来时间久了，石头被泥土和积雪盖住了，没人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