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骊山雨急·巫觋悲歌(1/2)
骊山北麓,渭水呜咽。
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深秋的冷雨,比往常更早地降临,起初是细密的雨丝,很快便转为滂沱之势,冲刷着山峦沟壑,仿佛上天欲洗净人间即将泼天的血污。雨水汇成浑浊的溪流,沿着山体奔涌而下,注入愈发汹涌的渭水,一路向东,奔向那片正在燃烧的王朝核心——咸阳。
在这狂风骤雨的山腹深处,人工开凿的痕迹早已被千年(自巫族先民至此算起)的地质活动与刻意伪装所掩盖。一条绝非秦人所能建造的甬道,蜿蜒通向大地的心脏。这里,是巫族真正的圣所,远比兰池宫内那座祭坛更加古老,更加接近所谓的“地脉”。
空气潮湿而凝重,混合着泥土的腥气与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远古的矿物质气息。壁上的萤石发出幽冷的光芒,勉强照亮前路,投下扭曲摇曳的影子,如同蛰伏的巨兽在呼吸。
十余名巫族残众聚集于此。他们衣着古朴,与时代格格不入,脸上刻满了风霜与一种近乎麻木的悲怆。为首的是一位老妪,佝偻着背,手持一根虬结的木杖,杖顶镶嵌的幽暗晶石与兰池宫的“荧惑之心”隐隐呼应。她是巫族现存的大觋(xi),名为“芈”(mi),没有人知道她的具体年岁。
他们皆已感知到咸阳方向的剧变,更清晰地感应到了“荧惑之心”被强行启动时那撕裂时空般的波动,以及…守护巫女姜璃生命之火骤然熄灭带来的、深入灵魂的刺痛。
“时辰到了。”芈婆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两块磨石在摩擦,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荧惑已醒,璃女已殉。吾等残躯,亦当赴死。”
没有慷慨激昂的呼喊,没有畏惧退缩的哭泣。剩余的巫觋们沉默地点头,眼神死寂,却又燃烧着最后的、近乎疯狂的火焰。他们早已知道自己的命运。自先祖选择守护“荧惑之心”,于这骊山地脉旁隐居开始,他们存在的唯一意义,或许就是为了等待并执行这最终的时刻。
地宫中央,并非祭坛,而是一口巨大的、天然形成的“井”。井口直径约三丈,井壁光滑异常,非人力所能及,向下望去,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漆黑,仿佛直通幽冥。井口周围的地面上,铭刻着比兰池宫祭坛更加繁复、更加古老的纹路,这些纹路此刻正随着地底深处传来的、低沉的嗡鸣而微微发光。
这便是巫族世代守护的“地脉之眼”,是联通九州龙脉、乃至更深层时空结构的脆弱节点。
芈婆走到井边,将木杖顿于地面。其余巫觋依循某种古老的阵势,环绕井口跪坐,双手按在冰冷的、散发着微光的纹路之上。
他们开始吟唱。
那并非秦语,也非已知的任何一种语言。歌声苍凉、古朴、音调诡谲多变,时而如泣如诉,时而如雷霆震怒,时而如清风拂过远古的森林,时而又如万马奔腾于无尽的荒原。每一个音节都沉重无比,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力量,与地脉深处传来的嗡鸣逐渐合拍,产生共鸣。
雨水渗入山体,沿着岩缝滴落,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竟奇异地与巫觋们的悲歌节奏相合,仿佛整座骊山都在为他们伴奏,奏响这支献给文明、也献给自身的挽歌。
随着吟唱的持续,巫觋们的身体开始发生可怕的变化。他们的皮肤失去光泽,变得干瘪褶皱,仿佛生命力正被脚下的纹路疯狂抽取。他们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枯萎。但他们的歌声却愈发嘹亮,眼神愈发炽亮,那是一种燃烧灵魂换来的短暂辉煌。
芈婆高举木杖,杖顶晶石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与井中涌出的、一种无形的磅礴能量连接在一起。
“以吾等残灵为引!”她嘶声高喊,声音穿透了歌声与雨声,“以骊山地脉为弦!以荧惑星力为箭!”
“锚定——姜璃之念!”
“传递——荧惑之谋!”
“贯通——古今之障!”
她每喊出一句,就有一名巫觋的身体剧烈颤抖,随后彻底僵直,生命气息完全消散,化为一座枯坐的雕像,但其按在地脉纹路上的手却仿佛焊死了一般,依旧源源不断地将其最后的精神与生命能量注入其中。
他们在以自身的一切——血肉、灵魂、存在的痕迹——作为燃料,强行放大、稳固并定向传输姜璃启动“荧惑之心”时产生的那个庞大而危险的“计划”波动,将其更深、更牢地“编织”进地脉结构之中。
地宫开始剧烈震动,远超兰池宫那时的微颤。巨大的石块从穹顶剥落,砸入深不见底的井中,却听不到回响。地面的古老纹路亮得刺眼,能量流如同实质的熔岩般在其中奔腾涌动。
井口中,那一片漆黑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旋涡深处,有点点星光亮起!那并非井底有什么发光物,而是透过这被强行撕开、稳固的“地脉之眼”,窥见到了某种超越现实维度的景象——或许是时空乱流,或许是星辰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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