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灯暖玉生寒(2/2)
纸笺上只有寥寥数语:
“凝儿言,玄门有变。星陨一脉欲逆天改命,以苍生为祭。她身为星见,不可坐视。此去凶险,若有不测,望后来者见玉如晤,继其志。”
“凝儿……”阿璃喃喃。那是她母亲苏苏的闺名。
父亲从未提过母亲的来历。她只知母亲是江南书香门第的孤女,与父亲相识于微时,相伴不过五载便因病去世。如今看来,全是假的。
“星见是什么?”柳彦舟问。
“《玄异志》里提了一句:玄门以星象定命轨,掌此道者,称星见。”苏文清指着另一行小字,“这页还有批注,看笔迹……像是先帝的。”
果然,纸笺边缘有一行小字,朱砂写就,已有些褪色:“玄机子曾言,星见现,天下易。然其踪渺渺,不可强求。”
玄机子,是先帝时期的国师,据说精通谶纬术数,二十年前就已“病故”。
书房里一片死寂。
炭火“噼啪”炸开一点火星。
阿璃拿起那半块新玉,冰凉的玉石贴在掌心。“送礼的人知道这玉的秘密,知道它能与我这块拼合。他选在安宁满月宴上送来,是在提醒我,还是在……警告?”
“或许都是。”柳彦舟沉声道,“对方在告诉我们,他知道你的身世,知道玉佩的来历。选在满月宴,是示威——他能把东西送进宫中,送到你面前。”
苏文清忽然道:“还有一事。墨羽今日来报,说宫中旧档库那边,有个姓刘的老宦官,这几日总在翻检前朝祭祀的记录。那老宦官在宫中四十年,平日沉默寡言,这几日却有些反常。”
“盯着他。”阿璃将玉佩攥紧,“既然对方出了招,我们便接。文清,你继续查玄门和星陨的记载。彦舟,这玉……你可有办法探出更多?”
柳彦舟接过玉佩,对着灯火细看。“玉质极古,沁色自然,至少是千年以上的古玉。这血沁……”他用银针在赤色处轻轻一刮,针尖竟染上极淡的金色,“不是朱砂,也不是矿物,倒像是……”
他顿了顿,取出一只瓷瓶,滴了滴透明药液在玉佩上。药液触及血沁,竟泛起细密的金色光点,在灯火下闪烁一瞬,旋即熄灭。
“是血。”柳彦舟声音发紧,“但不是普通的血。这金色……我在古籍上见过记载,传说有古老传承的族人,血脉特殊,其血能在特定药液中显金色。这玉佩,恐怕是血脉信物。”
血脉信物。
阿璃想起玉佩拼接时那股暖流。所以那股共鸣,是因为血脉?
窗外忽然传来极轻的“叩”声,三长两短。
墨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殿下,刘宦官死了。”
夜色已深,雪又下了起来。
阿璃披衣站在廊下,看着墨羽单膝跪在雪地里。这个年轻的夜枭统领肩头落满雪花,呼吸间白气成霜。
“怎么死的?”
“淹死在太液池。发现时,手里还攥着一卷湿透的帛书。”墨羽呈上一只油布包,里面是一卷勉强展平的帛书,墨迹已晕开大半,只能辨出零散字句:
“……星见……苏氏……北境……龙窟……”
“龙窟?”柳彦舟接过帛书,眉心紧锁,“北境有处传说中的周楚氏先祖秘境,就叫龙窟。但那里是荒漠绝地,百年无人踏足。”
苏文清也出来了,看着那几个字,缓缓道:“刘宦官翻检祭祀旧档,恐怕就是在找这个。对方杀他灭口,却留了这帛书,像是……故意让我们看到。”
“故布疑阵。”阿璃望着漫天飞雪,“对方在引我们去北境。”
“也可能是陷阱。”柳彦舟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
阿璃反手握紧他,目光落在书房窗上——那里透出温暖的灯火,乳母正抱着安宁轻轻摇晃。小丫头睡得正香,对今夜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是陷阱也得去。”她轻声说,声音在风雪中清晰如刀,“人家把礼送到满月宴上,把线索塞到死人手里。我们不去,下一步,这礼就该送到安宁的摇篮边了。”
柳彦舟的手一紧。
苏文清叹了口气:“何时动身?”
“等。”阿璃转身回屋,“等对方出下一招。等我们查清,这‘星陨’一脉,到底想要什么。”
她走到摇篮边,低头看着女儿熟睡的小脸。孩子的呼吸又轻又软,带着奶香。
窗外风雪更急了。
而在长安城的另一端,某座深宅的阁楼里,有人推开窗,望着公主府的方向。那人披着黑色斗篷,兜帽遮住了面容,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颌。
“玉已送到。”那人低声说,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你说,她能忍住不去北境么?”
暗处传来一声轻笑,是个女声,清冷如冰:“她若不去,便不是萧阿璃了。”
“主上要的是活口。”
“放心。”女子走到窗边,与黑衣人并肩而立。灯火掠过她的侧脸,那面容竟与阿璃有三分相似,只是眉眼更冷,如覆霜雪,“我要的,从来都是活着的她。”
她伸手,接住一片飘进的雪花。雪花在她掌心不化,反而凝结成冰晶,折射出幽蓝的光。
“毕竟……”她轻轻握拳,冰晶碎裂成粉末,“只有活着的星见,才能打开龙窟,取出那样东西。”
风雪灌进阁楼,吹熄了烛火。
黑暗里,只剩两双眼睛,静默地望向公主府的方向。
那卷湿透的帛书上,除了“龙窟”二字,在边缘处还有一行几乎不可辨的小字,墨羽在复命时未曾注意。此刻灯火下,那行字隐隐显现:
“星坠之时,地脉将开。祭品已备,唯欠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