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归雁落西京(2/2)
柳彦舟接过卷宗,只见名字旁批注:“收受周昭黄金五万两,西域美玉十箱,于天佑七年春,亲手伪造公孙氏‘私通突厥’密信三封,并压下所有辩白奏章。”
阿璃瞳孔骤然收缩,指节紧握泛白:“张谦……执掌部分京畿兵权,门生故旧遍布朝野,更是已故太后的远房族侄!难怪当年此案铁证如山,却能被他一手遮天。周昭至死都留着这张牌,就是想搅动朝局!”
她眸底疑色渐生:“突厥右贤王阿史那默一统诸部后,与大周相安无事多年。我身具右贤王部血脉,与他素来交好,突厥绝无理由勾结张谦。难道……当年左贤王部叛乱余孽还有漏网之鱼?”
柳彦舟覆上她的手,掌心温度传递着安抚:“别急,周昭藏了这么多年的底牌,绝不会只留一个名字。张谦虽有太后这层关系,但危及大周根基之事,陛下未必会包庇。至于突厥,左贤王部余孽恨阿史那默一统、恨大周相助,借张谦搅乱局势复辟旧部,倒是有可能。”
他目光锐利:“但这都是推测,没有实证前绝不能轻举妄动。张谦眼线众多,稍有不慎便会陷入险境。”
“我们兵分两路。”柳彦舟握紧她的手,语气坚定,“你暗中联络突厥可信之人,查证左贤王部余孽下落,探探阿史那默口风;我在京中排查黑鹰教残余,寻找他们与张谦勾结的蛛丝马迹。夫妻同心,总能找到突破口。只是务必小心,以自身安全为重。”
阿璃望着他,眼中疑色褪去,只剩坚定与安心。
多年夫妻沉淀的默契,让他们无需多言便知彼此心意。
正当众人凝神思索之际,城郊方向突然传来尖锐刺耳的鸣镝之声——那是夜枭队员遭遇极度危险时的最高警示!
紧接着,一名浑身浴血、左臂无力垂落的夜枭队员,在两名同伴搀扶下踉跄冲至府前,声音嘶哑:“殿下!柳先生!不好了!张谦府上死士在城西三十里落鹰峡设伏,劫持了公孙家冤案的唯一活口——老管家福伯!他们…… 他们是故意引我们的人过去,设局伏击后便要杀人灭口!”
“什么?!”
公孙婧只觉耳畔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狠狠砸中,浑身血液瞬间涌向头顶,又骤然沉至脚底。
她脸色煞白如纸,原本因找到证据而泛红的眼眶,此刻只剩死寂般的惊惶,握着残卷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到几乎要将泛黄的纸页捏碎。
那不是旁人,是福伯啊!
是她公孙家满门遭难后,世上仅存的、从小把她捧在手心护着的亲人;是藏着家族洗冤铁证、支撑她熬过无数个暗无天日的寻亲之夜的希望!
她踉跄着后退半步,肩头剧烈颤抖,方才还因揭发张谦而燃起的斗志,瞬间被铺天盖地的恐慌与悔恨淹没。
脑海中闪过破窑里福伯枯槁的面容、瞎眼后摸索着她脸颊的枯瘦手指,还有那句“婧丫头,活着就有希望”的叮嘱,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不…… 不可能……”她声音嘶哑破碎,带着难以置信的哽咽,身体摇摇欲坠,若非身旁的李明月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胳膊,早已瘫倒在地,“福伯他……他眼睛看不见,腿也不好……他们怎么敢?!”
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滚落,砸在衣襟上洇开点点湿痕。
往日里挥剑斩敌、从不畏缩的巾帼风骨,在此刻轰然崩塌——她不怕沙场血战,不怕追查冤案时的重重阻碍,却唯独承受不起这最后一点亲情与希望的破灭。
“都怪我……”她双手捂住脸,声音里满是撕心裂肺的自责,“是我太急着回来,没等到接应就贸然赶路,是我害了福伯……”
指尖传来的凉意与纸张的粗糙触感,提醒着她福伯留下的书信底稿还在,可那又如何?
没有了福伯这个活口,面对权势滔天的张谦,这薄薄的纸页又能算得上什么?公孙家的冤屈,难道终究要石沉大海?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顺着她的四肢百骸蔓延开来,让她浑身发冷,连牙齿都控制不住地轻轻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