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武宁夜雨燕(2/2)

他对萧策的感情是复杂的。

是萧策的光辉,衬托出他作为地方节度的局限性;是萧策的存在,让他永远无法真正走进红妆的心。

但同时,他内心深处,对这位为国为民、战功赫赫的镇北王,有着深深的敬重。

他嫉妒萧策拥有红妆的忠诚甚至爱慕,却也明白,正是萧策这样的人,才值得红妆追随,才值得北境百姓传颂。

后来,他终是没能留住红妆的人,也没能留住她的心。

李崇正胡思乱想间。

“报!”

一位亲信闯了进来,“大人,刚派去寻找夫人的兵士全部阵亡,显是动了手,却没能拦住夫人!”

李崇皱眉。

“大人,现在怎么办?是否全城戒严,通缉……”李忠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不!”李崇猛地抬头,眼神中之前的痛苦和嫉妒被一种决绝的清明取代。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北方辽阔的天空。

“红妆选择离开,是为了她的少主,为了燕云十八骑的旧部,更是为了……他们心中的那个‘义’。我拦不住她,也不能拦。”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眼神锐利,“沈从安弑君篡位,构陷忠良,残害北境柱石,他才是国贼!我李崇依附于他,不过是权宜之计!北境不能没有镇北王,如今镇北王虽逝,但他的女儿和旧部还在!这北境的屏障,不能垮!”

他心中的天平彻底倾斜。

对红妆的痴情,对萧策那份掺杂着嫉妒的敬重,以及作为一个手握重兵、深知北境安危关乎社稷的节度使的责任感,在这一刻融合成了坚定的信念。

他不能再做沈从安的傀儡,他要守护的,是萧策曾经誓死扞卫的北境!而守护阿璃和燕云十八骑,就是守护北境的未来!

“李忠!”李崇的声音斩钉截铁。

“末将在!”

“你持我手令,率一百亲卫,乔装改扮,走陆路,沿北境官道秘密探查。目标:夫人红妆、镇北王遗孤萧阿璃,以及燕云十八骑任何旧部踪迹。记住,明面通知沿线官府通缉夫人,实是暗中保护!若遇他们遭遇沈从安爪牙(黑甲卫、血影楼)或李崇未控制的其他势力(如吐蕃散兵)袭击,不惜一切代价,助其脱险!

若遇紧急情况,以保护夫人和少主安危为第一要务!沿途留下我们的‘雨燕’标记,非紧急不得主动联络。”

“李勇!”

“末将在!”另一名身材精悍的侍卫长上前。

“你率一百亲卫,同样乔装,备快船数艘,走水路。密切注意黄河各渡口、支流码头。探查重点与李忠相同。尤其留意与夫人相关消息。水路若有冲突,同样以保护目标为先,必要时可弃船登岸,与李忠部汇合。”

“大人……”李忠有些迟疑,“我们如此大动干戈,若被沈从安知晓……”

李崇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沈从安的手还伸不了那么长,也未必有心思细查我武宁的‘家务事’。况且,”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苦涩和决然,“红妆既已离去,我与沈从安之间那层虚伪的纽带便断了。他若敢动我武宁,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你们行事需万分谨慎,若真暴露了身份……”

他目光扫过二人,“便打出‘清君侧,护北境’的旗号!告诉他们,武宁节度使李崇,反了这弑君篡位的国贼!”

“是!末将遵命!”李忠李勇齐声应道,眼中燃起热血。

他们跟随李崇多年,深知这位节度使的抱负和隐忍,如今终于等到了亮剑之时!

李崇挥挥手,两人迅速领命退下。

书房内重归寂静。

李崇独自伫立良久,再次拿起那半块冰冷的青铜令牌,指腹轻轻摩挲挲着上面的“燕云”二字。

“红妆……你终是不懂我!”他低声唤着,声音里是化不开的眷恋与痛楚,“我知你心向燕云,从未属于我。可这北境,是我李崇安身立命、亦是你曾与萧策守护之地。我今日所为,是为北境,为心中那份未曾泯灭的忠义,或许……也为你眼中能再有一丝,对我李崇的……认可。”

他走到书案前,展开一张北境舆图,目光锐利地扫过山川河流。

他知道,红妆、阿璃和燕云十八骑余部的目标一定是复仇和北上,最终要回到他们魂牵梦萦的北境故土。

而他要做的,就是成为他们身后那道无形的屏障,替他们扫清沈从安明面上派出的障碍,直到他们在北境站稳脚跟,举起那面沉寂了十六年的“燕云”大旗。

窗外,天色渐暗。

李崇的心境却前所未有的明朗。痴情未改,但守护的目标已悄然升华。

他不再是那个只知依附权贵、强留佳人的节度使,而是即将成为北境暗夜中,守护忠魂归来的力量。

武宁城外,数支不起眼的商队、镖队悄然离开城门,融入官道的人流。

李忠一身行商打扮,混在队伍中,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

另一路,几艘普通的货船也驶离了码头,李勇站在船头,指挥着水手,眼神警惕地望向浩渺的黄河水面。

他们的任务不再是追捕,而是寻找与守护。

李崇的痴情与隐忍的忠义,最终化作了这两路默默北上的暗卫,如同两只无声的雨燕,飞向风雨飘摇的北境,去守护那即将燎原的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