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炉鼎藏蛊深（2/2）

见阿璃进来，太后微微一笑，语气温和：“萧都护来了。不必多礼，坐吧。哀家方才小憩片刻，倒觉得精神好了不少。这北地的空气，虽冷冽，却也醒神。”

阿璃依言在下首坐下，心中警铃却大作。

太后此刻的状态，与柳彦舟所说的“初期症状”似乎不尽相符？是断魂草灰效用因人而异，还是……她强打精神？亦或，这“好转”本身就是一个陷阱？

“太后凤体能适应北地苦寒，实乃万民之福。”阿璃恭谨回应，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太后手边小几上那盏刚刚奉上、热气袅袅的参茶，以及角落香案上那尊尚未点燃的紫金香炉。

刘谨上前一步，拱手道：“太后，萧都护擢升之喜，亦当晓谕北境军民，以安人心。臣已拟好公告，请太后过目。”说着呈上一卷文书。

周文方也捻须道：“正是。大都护年轻有为，此番恩赏，足显天家恩德，亦能激励边军士气。”

他们言语间，似乎已将阿璃视为太后麾下新晋的得力干将，急于将这层关系敲定落实。

太后接过文书，略看了看，点点头：“甚好。刘尚书费心了。”她将文书递给身旁女官，“即刻用印下发吧。”

随即又看向阿璃，笑容慈和，“阿璃啊，哀家知道你父亲的事，让你受了委屈。如今沉冤得雪，你又立下大功，往后北境安宁，哀家可就指望你了。有什么难处，尽管直言。”

恩威并施，关怀备至。

若非那丝甜腥气如同毒蛇般盘踞在心底，阿璃几乎要以为眼前是一位真正贤明慈爱的国母。

她垂下眼帘，掩住眸中思绪，起身谢恩：“臣，叩谢太后信重！定当竭尽全力，守土安民，以报天恩！”言语恳切，毫无破绽。

冯异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这一幕，目光在太后和阿璃之间微微流转，浓眉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旋即恢复如常。

叙话约持续了半个时辰，多是太后询问些北境风土民情、军备粮秣之事，阿璃一一谨慎作答。

太后始终言谈清晰，思路连贯，只是偶尔会走神片刻，或因阿璃提到某个地名、某场旧战时，眼神会恍惚一瞬，仿佛被勾起了什么久远的回忆。

期间，宫女悄无声息地点燃了香炉。

清烟袅袅，那馥郁庄严的龙涎香气再次弥漫开来，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几乎被完全掩盖的甜腥。

阿璃腕间的清香荷包散发出极淡的药草气息，勉强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异香。她屏息凝神，暗自观察。

太后似乎并未察觉香炉已燃，依旧听着周文方回话，只是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袖口的一处刺绣，眼神比方才又黯淡了几分，那抹倦色重新笼罩上来。

刘谨与周文方交换了一个眼色。

阿璃心头发紧，正欲找个借口提醒开窗，或呈上柳彦舟准备的药囊——

突然，堂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

“报——！！！”

一名传令兵不顾礼仪，满脸惊惶地冲至堂外，被金吾卫拦下，却仍高喊道：“急报！大都护！冯将军！西北鹰嘴崖烽火台升起狼烟！发现大队突厥骑兵踪迹，正绕过黑风口，疑似……疑似直扑云州而来！！”

“什么？！”

满堂皆惊！

阿璃与冯异霍然起身！

太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军报惊得手指一颤，茶盏“哐当”一声跌落在地，摔得粉碎。

她脸色瞬间煞白，猛地看向阿璃，眼神里竟闪过一丝清晰的、近乎依赖的慌乱：“突厥人……又来了？阿璃……冯将军……这……”

方才那片刻的“清醒”荡然无存。

香炉的青烟依旧缭绕。

阿璃的目光掠过太后惊惶失措的脸，掠过那尊飘着异香的紫金炉鼎，掠过刘谨、周文方瞬间凝重却微妙的神色，最后与冯异锐利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烽火狼烟，强敌压境。

而眼前的云州城，真正的毒瘤，或许正藏在这富丽堂皇的仪仗之中。

内忧外患，瞬息爆发。

“臣即刻前往城楼！”阿璃声音斩钉截铁，压下所有惊疑不安，对太后一抱拳，“请太后安心于府中静养，云州城防，自有臣与冯将军！”

说罢，她与冯异默契十足，同时转身，大步流星向外走去，将一室诡异的香气和纷乱的思绪暂抛身后。

军情如火，容不得半分迟疑。

而背后的阴谋，只能待击退外敌之后，再慢慢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