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歃血为盟(2/2)
他说着,猛地一拍案几,眼中迸出怒火:“那些京中衮衮诸公,身居庙堂之高,锦衣玉食,哪里知道边关将士的苦楚?寒冬腊月,弟兄们还穿着单衣,脚上的布鞋磨得露了脚趾,上阵杀敌,手里的兵器都锈得砍不动铁甲!”
陈敬源沉默不语,手指轻轻摩挲着酒杯边缘。他早知道大明的朝堂已是朽烂不堪,却没想到竟糜烂到了这般地步。
“更要命的是,”祖大寿话音一转,声音里多了几分忧虑,
“女真努尔哈赤,此人雄才大略,治军极严,麾下四旗子弟个个悍不畏死。他近来又派人暗中联络蒙古各部,许以重利,若是让他拉拢了蒙古铁骑,届时南北夹击,辽东的门户,怕是守不住了。”
陈敬轩脸色一变:“蒙古各部?他们不是大明的藩属吗?怎敢私通后金?”
“藩属?”祖大寿嗤笑一声,
“所谓藩属,不过是看谁的拳头更硬罢了。大明如今国力衰微,对蒙古的赏赐一年比一年少,部落里的王公贵族,早就心怀不满。后金那边却出手阔绰,金银珠宝、粮食布匹,源源不断地送过去,那些墙头草,自然是趋利避害。”
陈敬轩抬起头,目光锐利如鹰:“祖将军可有应对之策?”
祖大寿叹了口气,颓然靠在椅背上:
“对策?我能有什么对策?缺兵少粮,朝廷又不接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守一日是一日。若是真到了山穷水尽的那一天,我祖大寿唯有拔剑自刎,以死殉国,对得起这一身大明军服。”
帐内陷入了死寂,只有帐外呼啸的寒风,卷着雪粒子敲打在帐幕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陈敬轩站起身,走到舆图前,目光在觉华岛、宁远、锦州一线缓缓扫过。他的手指落在觉华岛的位置,缓缓开口:
“祖将军、二哥,我倒有一个想法。”
祖大寿精神一振,看了一眼陈敬源,连忙起身:“敬轩贤弟,请讲!”
“觉华岛孤悬海上,易守难攻,是天然的屯粮练兵之所。”
陈敬轩沉声道,
“二哥在南洋经营多年,麾下有几条海船,也有数百精壮护卫,更有一些从西洋买来的火器。若是将军信得过晚辈,我愿留在觉华岛,助将军加固城防,训练兵士,再从南洋运来更多粮草军械,与将军共守这辽东门户。”
祖大寿怔怔地看着他,眼中先是惊愕,随即涌起狂喜,他上前一步,紧紧握住陈敬轩的手,声音颤抖:“敬轩贤弟,此话当真?”
“绝无虚言。”陈敬轩语气坚定,
“大明养士百余年,如今国难当头,匹夫有责。晚辈虽是商贾白身,却也知忠义二字。只要能守住辽东,保住这万里河山,晚辈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祖大寿望着陈敬源兄弟眼中的赤诚,不由得眼眶泛红。他征战半生,见惯了官场的尔虞我诈、同僚的推诿避祸,却从未想过,一个商贾家族竟会有如此家国大义。
他猛地后退一步,对着陈敬源兄弟深深一揖:“淮安陈家高义,祖某佩服!从今往后,我们兄弟三人相称,同生共死,共守辽东!”
陈敬源连忙扶起他,慨然道:“将军不必如此!我辈皆是大明子民,护国安邦,本是分内之事。”
一旁的陈敬轩见状,也站起身朗声道:“兄长,我们一起帮忙对抗女真!”
祖大寿看着眼前的兄弟二人,只觉得胸中热血翻涌,连日来的压抑与绝望,竟消散了大半。他重新斟满三杯酒,高举过头:
“来!今日你我三人,歃血为盟,共抗后金!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陈敬源与陈敬轩相视一笑,各自端起酒杯,三人手臂相挽,齐声喝道:
“共抗女真,护我大明!”
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寒风呼啸的孤岛大营里,激荡起阵阵回响。帐外的风雪,似乎也因这一腔热血,变得不再那般凛冽。
夜色渐深,三人围着舆图,低声商议着加固城防、训练兵士的细节,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帐内的烛火,依旧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