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李承稷(2/2)

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孩子眉眼间与自己隐约相似的轮廓,一种混杂着自豪、怜爱与巨大责任感的情绪在胸中涌动。

太后亦沉浸在这难得的松弛中,指尖轻柔地拂过婴儿细软的发丝,眉眼间的凌厉尽数化为了母性的柔光。

她将已然熟睡的小承稷小心翼翼地放入身旁铺着软绸的摇篮中,细心地为他掖好被角,动作轻柔得与她在朝堂上杀伐决断的形象判若两人。

做完这一切,她并未立刻转向陈九斤,而是依旧望着摇篮中的孩子,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飘忽与脆弱,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仿佛是说给这寂静的殿宇听:

“这些日子,朝局是稳住了,再无人敢在明面上质疑哀家。这偌大的宫殿,白日里充斥着山呼千岁,人人都说哀家权倾天下,风光的很……”

她顿了顿,微微侧过头,目光并未直接看向陈九斤,而是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语气里透着一丝疲惫与淡淡的涩意:

“可每当夜深人静,只剩下哀家与稷儿时……看着他的睡颜,哀家才觉得,这心里……终究是空的。有时候就在想,若是……若是他父亲此刻能在旁看着,该有多好。”

她的话语没有指明那个“他父亲”是谁,但在这只有他们两人和熟睡婴儿的私密空间里,这暗示已经清晰得不能再清晰。

那不仅仅是一个母亲希望孩子父亲在场的感慨,更是一个女人在流露深藏的孤寂与对温情的渴望。

陈九斤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看着太后那在柔和灯光下显得格外单薄、甚至有些柔弱的侧影,再想到她白日里需要强撑的威严与此刻卸下防备后的真实,一股复杂的怜惜与冲动涌上心头。

他明白,这并非太后的命令,而是一种小心翼翼的、带着矜持的邀请。

他沉吟片刻,声音放得极缓,带着医者特有的沉稳与关切,顺着她的话,自然而然地接了下去:

“太后产后体虚,心思郁结,确实于凤体康复不利。夜深人静时,气血运行减缓,更易感孤寂,此乃人之常情,亦属病症之一种,需得以温阳疏通、宁心安神之法细细调理。”

他抬起眼,目光坦诚而恳切地迎上太后终于转过来的视线,语气郑重:

“太后若不嫌臣医术粗浅,臣……今夜便前来,为太后行针推拿,疏通经络,助太后安神入眠,以期凤体早日康健。”

他没有点破那层暧昧的窗户纸,而是将一个充满私密暗示的邀约,巧妙地包裹在了“臣子尽忠、医者尽责”的外衣之下。

既回应了太后那不便明言的渴望,又保全了彼此的体面与进退的余地。

太后静静地听着,凤眸之中波光流转,那里面有一丝被看穿心思的羞恼,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复杂情绪,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深深地看着陈九斤。

殿内再次陷入寂静,唯有烛火偶尔的噼啪声,和彼此清晰可闻的呼吸声。

良久,太后才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声音低得几乎如同耳语:

“……也好。那便有劳陈爱卿,今夜……来为哀家‘调理’一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