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一个尸妓的自述(中)(2/2)

却是一连串更加破碎、令人毛骨悚然的“嗬…嗬…”声,

如同溺水者最后的挣扎。

陈三槐脸上的恐惧加深了,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撞在身后一口棺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死死盯着我,眼神变幻不定,

从狂喜到惊疑,再到一种狠戾的决绝。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声音重新变得强硬而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胭儿!听爹的话!”

他指着角落那套猩红如血的嫁衣,

“穿上它!明天…去张府!”

“让他生不如死,剥了他的皮!

把那畜生的皮…给爹…剥下来!”

他的声音在空旷阴森的棺材铺里回荡,撞在冰冷的寿材上,

激起一片嗡嗡的回响,如同无数冤魂在应和。

张府,张灯结彩。

喧天的锣鼓铙钹声浪,裹挟着刺鼻的酒肉荤腥气,

几乎要掀翻那描金绘彩的厅堂屋顶。

大红绸花扎得俗艳,从梁上一直垂到地面。

宾客如织,穿着绸缎长衫的遗老遗少,

一身戎装或便服的军官,珠光宝气的姨太太们,

个个脸上堆着虚伪的笑,推杯换盏,喧嚣沸腾。

空气中弥漫着劣质脂粉、汗臭、酒精和一种暴发户特有的铜臭味。

张阎山一身崭新的绛紫色团花绸袍,腆着肥硕的肚子,

满面红光,正被一群人簇拥着灌酒。

他咧着嘴,露出满口金牙,笑声粗嘎震耳,油腻的胖脸上横肉抖动。

新纳的第七房姨太太,

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吓得脸色惨白的小姑娘,

穿着不合身的红嫁衣,

像只受惊的兔子般瑟缩在他庞大身躯的阴影里,眼神空洞麻木。

“司令大喜!再喝一杯!七夫人真是天仙下凡啊!”

谄媚的奉承声此起彼伏。

就在这喧嚣的,一个极其不和谐的音符,突兀地刺穿了这片虚假的繁华。

大门洞开。

没有喜娘引路,没有鼓乐相随。

一个穿着猩红嫁衣、顶着沉重珠翠凤冠的身影,孤零零地立在门口。

嫁衣红得刺眼,如同泼洒开的鲜血,

金线绣的凤纹在灯火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宽大的袖口下,隐约露出一截非人的、带着木质纹理的惨白“手指”。

门外的冷风猛地灌入,卷起地上的红纸屑,打着旋儿扑向厅内。

喧嚣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扼住,

瞬间低了下去,只剩下几声突兀的杯盏碰撞声和压抑的抽气声。

无数道目光,惊疑、好奇、不安,

齐刷刷地钉在那个突兀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红影身上。

张阎山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眯起被酒精熏红的三角眼,狐疑地打量着门口。

他身边的副官厉声喝问:

“什么人?!敢闯司令婚宴!” 手已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

那红影,缓缓地,以一种非人的、关节滞涩的步态,

一步,一步,踏进了这金碧辉煌的厅堂。

沉重的脚步声被厚厚的地毯吸收,

只剩下一种诡异的、仿佛骨头摩擦的细微声响。

她无视了所有惊疑的目光,径直朝着主桌,

朝着张阎山的方向走来。

红盖头低垂,纹丝不动。

原本喧闹喜庆的气氛荡然无存,厅堂里死寂一片,只有压抑的呼吸声和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一股莫名的寒意,如同冰冷的蛇,

顺着每个人的脊背悄然爬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