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风雪归人（1/2）

铁山城的轮廓终于在漫天风雪中显现，如同蛰伏在白色荒原上的灰色巨兽。城墙上的旌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守城士兵的呼喝声隔着老远便能听见，带着边关特有的肃杀与沉重。

青篷马车在距离城门尚有半里地时缓缓停下。车夫跳下车辕，压低声音对车内道：“云姑娘，前方盘查甚严，只能送您到此了。”

车帘被一只苍白消瘦的手掀开，云昭探出身，刺骨的寒风夹杂着雪沫扑面而来，让她一阵眩晕，险些栽倒。她扶住车门，稳住身形，抬眼望向那座熟悉的城池。城门口灯火通明，守卫比往日多了数倍，刀枪的寒光在风雪中闪烁，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

是了，京城剧变的消息定然已传至此地，铁山城作为北境门户，此刻定然风声鹤唳。

“有劳。”云昭声音沙哑，对车夫微微颔首。她裹紧身上那件不合体的、沾满尘土的太监外袍，将兜帽拉得更低，遮住刺眼的白发和过于憔悴的面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步履蹒跚地走下马车。

每迈出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炭火上。连日奔波和重伤未愈，让她双腿虚软如棉，刺骨的寒意顺着单薄的鞋底直侵骨髓，心口那冰冷的滞涩感也随着靠近城池而隐隐躁动。但她咬紧牙关，目光死死盯着那座城池，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挪动。

风雪更急，几乎要将她单薄的身影吞没。守城的兵士很快注意到了这个在风雪中独行的、形迹可疑的身影。

“站住！什么人？！”一声厉喝响起，几名手持长枪的士兵迅速围了上来，眼神警惕地打量着她。

云昭停下脚步，抬起头，兜帽下露出一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和一双因疲惫而深陷、却异常清亮的眼睛。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

为首的队正皱紧眉头，见她身形摇摇欲坠，不似有威胁，但依旧不敢大意：“路引呢？深更半夜，独自一人来铁山城做什么？”

云昭颤抖着手，想从怀中摸索周显为她准备的假路引，却因体力不支，动作迟缓。

就在这时，城楼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垛口，正是赵破虏！他显然是在巡视城防，目光锐利地扫过城下，当看到那个在风雪中瑟瑟发抖、被士兵围住的单薄身影时，他浑身猛地一震！

“住手！”赵破虏一声暴喝，声如洪钟，震得雪花都为之一滞！他几乎是从城楼上飞身跃下，几步冲到近前，一把推开围着的士兵，难以置信地看着兜帽下那张苍白憔悴却熟悉的脸庞。

“云……云姑娘？！是您？！您真的回来了？！”赵破虏虎目圆睁，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深深的心疼。他看着她满身的尘土，瘦削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身形，尤其是兜帽边缘露出的那几缕刺眼的白发，这个铁打的汉子眼眶瞬间就红了。

“赵……将军……”云昭看到他，心中一松，强撑的一口气顿时泄了大半，身体晃了晃，向前软倒。

赵破虏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触手之处一片冰凉，让他心惊不已。“快！开城门！护送云姑娘回将军府！快请军医！”他连声下令，声音急切。

士兵们见是赵将军认识的人，不敢怠慢，连忙让开道路。赵破虏干脆将云昭打横抱起，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大步流星地冲向城门。他的怀抱宽阔而温暖，带着风雪的寒气和她熟悉的、属于军营的刚硬气息，让云昭冰冷僵硬的身体稍稍回暖。

“王爷……王爷怎么样了？”云昭靠在他胸前，用尽力气，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眼中是无法掩饰的焦灼。

赵破虏脚步一顿，脸色瞬间黯淡下去，虎目中闪过一丝痛楚，声音沉重：“王爷……情况很不好。自您离开后，昏迷不醒，气息一日比一日微弱，军医……军医说……”后面的话，他哽在喉咙里，说不下去。

云昭的心狠狠一沉，如同坠入冰窟。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依旧让她痛彻心扉。她闭上眼，将脸埋入赵破虏冰冷的铠甲，泪水无声地滑落。

“带我去……见他……”她哽咽着，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

“是！您撑住！”赵破虏不再多言，抱着她，在士兵们惊愕和同情的目光中，飞快地穿过城门，踏着积血的街道，向着将军府狂奔而去。

将军府内，气氛比城外更加压抑。灯笼在风中摇晃，投下幢幢鬼影，仆从们行色匆匆，脸上都带着忧色。